如果沈遇不喜欢她,一定会拒绝,不同意将就。
若说启齿之前,心中羞涩又紧张,说出口之后,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她清透水盈的眼睛,大胆地注视着沈遇,不错过他半丝细微的表情。
如果忽略她如擂鼓般跳动的心脏,仿佛她只是随口一问。
沈遇有一些意外,在听她说的第一段话,他就知道后面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可以开口打断,阻止她往下说,可他没有。
白薇的神色很认真,似乎经过深思熟虑才做下决定。她眼中有对他的喜爱,只是很淡,这一点感情不足以支撑两个人共筑一个家庭。
良久,沈遇缓缓地开口,“你还小。”
担心白薇对他的感情,是因为那一日他出手相救,护住她的双臂。
她将感恩,错当成男女之情。
他拒绝了?
白薇神情错愕,又有一丝难堪。
他十分冷静自持,眼中并无波澜,对她的话无动于衷。
白薇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你对我不够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并不清楚。只凭着一点好感,你要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赌在我的身上,并不值得。”沈遇看着她出现裂痕的神情,心中不禁一叹,到底是一个小姑娘,“你不能明确的分辨对我是哪一种感情,等真正相处你遇见更好,更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会后悔今日的选择。等你哪一日能够坚定的认为这辈子的伴侣是我,不必你开口。”我会亲自表明心意,向你求娶。
白薇紧紧抿着唇角,缓缓松开攥成拳头的手指,掌心微微刺痛,她的指甲扎破一点表皮。
“你好好休息。”沈遇起身走向门口,双手拉开门。
白薇道:“你说得对,我年纪还小,最容易见异思迁。说不定今天喜欢你,明天就不喜欢了。今天囔囔着嫁给你,明天我就想嫁给别人。”
沈遇脚步一顿,确定她说的是气话,走出屋子,将门合上。
白薇气闷,将自己摔在床上,一拳头砸在软绵绵的被子里。
“活该你快三十都娶不到妻子!”
沈遇就站在门口没有走,听见白薇这句话,不禁哑然失笑。
他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比起白薇大了九岁。
白薇比沈晚君要小四岁,沈晚君曾经对他说:哥哥,我喜欢比我大三岁的男子,最多只能大五岁,超过五岁我们会没有共同的话语,这样的婚姻是不幸福的。
她还说:哥哥,你太严肃刻板,不招小姑娘喜欢,会吓坏她们。
他们之间只是相互萌生出一点喜欢,并不浓烈。
白薇冲动,他不能一同昏头。
三天时间,转瞬即过。
村里有人从镇上回来,听到考取上生员的人,全都接到了红案,只有白孟这里没有动静。
之前还在观望的人,几乎已经确认是江氏吹牛皮。
这下牛皮破了,兜不住,没脸见人,天天呆屋子里。
马氏挑着一担衣服在河边洗干净,搁在村口,与来石屏村打酱油的黄氏说道:“丽娟啊,你家两个姑娘长得水灵,有定亲吗?我家臭小子十六了,他老实肯干,手脚利落,是个疼媳妇儿的。你家姑娘嫁过来,只管享福就是!”
黄氏是苏秀才的继室,她相中白孟,撺掇苏秀才找江氏结为亲家。
如果白孟考中秀才,她就将自己生的闺女嫁给白孟。如果落榜了,就将前头那位生的嫁过来。
谁知江氏看不上她家的闺女,回绝这门亲事。
她心里恼火,等着白孟落榜,哪里知道白孟中了案首,她怨苏秀才不肯使力去说亲,白白错过这一门好亲事。心里酸的不行!
这都过去好些天,白孟还没有等到红案,黄氏就笑了,哪里是中案首了?分明一个秀才都没有考中!
“我家闺女还得留两年!”黄氏看不上马氏。
“你是瞧不上我家,去捧江氏的臭脚。她家是能耐,吹牛皮谁家有她家那么厉害?案首?我呸!再给他考三四回,我看他考不考得上!”马氏幸灾乐祸道:“就算考上了,和你苏家也没有份儿,江氏相中了刘露!”
黄氏面红耳赤,恼羞成怒道:“你儿子算啥东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有,你从哪儿道听途说,我想和白孟结亲?甭说白孟没有考上,就算白孟考上个案首,跪着求我,我也不会将闺女嫁给他!”
鼻孔一哼,拎着一瓶酱油准备回隔壁村,远远地就瞧见送喜报的人骑马过来。
有乡邻瞧见了,撒腿跑去白家通风报信。
白薇、白孟和江氏、白启复等人跑到村口,气喘吁吁。
报喜的人是府城来的,双手举着捷报,“白孟何在?”
“学生白孟。”白孟双手作揖。
“恭喜秀才老爷,下月初动身去府学上课。”报喜人将捷报递给白孟,“您的文章做的好,之所以没有尽快将捷报送来,是学政大人在考量,将您放在县学或者府学,耽搁了时间。”
白孟一怔,感激得行一礼,表示理解,随后邀请报喜人进屋吃茶。
报喜人摆了摆手,“我还得回府城复命!”
白薇并不信他的话,寻思着这功名之前的确出问题了,只是不知不觉给解决掉。
她连忙将荷包塞在报喜人手中,“官爷路上买酒喝。”
报喜人并不推脱,将荷包收下,塞入袖中便走了。
乡邻纷纷赶来看热闹,七嘴八舌,让白孟打开捷报,让他们开开眼界。
白孟将捷报展开,内容格式简单,上面写了白孟的名字,他的名次,此外就是县府的名称。
乡邻压根不识字,里正与族长看后,连说几个好。
江氏将准备的红绸,披挂在白孟的身上,带着他去祠堂磕头。
刘露站在角落里,看着披红的白孟,嘴角轻轻抿着,露出浅浅的笑,心里为他高兴。
白孟扯住红绸,瞧见刘露在笑他,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羞赧。
他跟在里正和族长身后,接受乡邻的道贺,去往祠堂。
白离手里提着篮子,里面装着红枣桂圆瓜子儿酥糖,分发给乡邻沾沾喜气。
白薇站在祠堂外,看着白孟给列祖列宗磕头,一颗心终于踏实下来。
黄氏与马氏脸色缤彩纷呈,气冲冲地回家。
白孟磕拜列祖列宗后,回到白家。
白薇问道:“娘,咱们要办酒席宴请乡邻吗?”
“不办!”江氏这些天被乡邻说的酸话气得肝疼,没有兴致办酒席,“等你哥考上举人,咱们家就办三天流水席!”
白薇噗嗤一笑,江氏这是和乡邻较上劲了。
“好,咱们不办,明天请方大娘来家里吃一顿饭,之后再请冰人去提亲。”
江氏很赞同。
一家人气氛融洽的用完晚饭,各自回屋。
白薇这些天将沈遇当做空气。
沈遇也不恼,每天从县城回来,无事就坐在工棚看着白薇治玉。晚上则是与她共处一室,执卷看书。
今日也一样,沈遇坐在凳子上,拿一本地域志在看。
白薇之前能将他当做不存在,可一旦心思不纯洁之后,沈遇这么大个人往那一坐,将她全副心思全都吸过去,哪有心思做其他的事儿?
尤其是沈遇气定神闲,完全不受影响的模样,让白薇磨牙霍霍。
她抱着衣裳去内室,打一桶水洗澡,往床上一趟,卷着被子背对他。
沈遇抬头,看着白薇背对着他,乌黑如云的青丝铺散在床上,柔亮如缎。紧紧包裹着她身躯的薄被,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勾勒而出。
他只觉得一股火气往上蹿,搁下书册,熄灭油灯,去往东厢房。
江氏正好从屋子里出来,就着清冷的月色,看见东厢房的门打开,一道黑影蹑手蹑脚入内,又悄无声息的将门给合上。
自家人哪里会一副做贼的样儿?
她一个激灵,瞌睡虫吓跑了,她猫着身子退回屋子,等了半个时辰,不见人出来。
坏事儿了!
家里进贼啦!
江氏将白启复从床上拉起来,直接推开白孟的房门,就怕敲门惊动隔壁的贼!
白孟还未睡,坐在黑暗中,盯着捷报出神,见到江氏与白老爹,吓一跳。
江氏嘘一声,对白孟道:“进贼了!”
几个人悄无声息站在隔壁门口,江氏摸着几根棍子,一人一根,戳开房门,屋子里黑魆魆,看见床上躺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贼人,看你往哪里跑!”
江氏挥着棍棒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