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天际最后一抹余晖渐渐敛去。
白薇身上穿着红布裁做的新衣裳,乌黑的青丝梳一个整齐的发髻,戴上一支银簪。
盘儿靓,条儿顺,俏立在桂花树下。
左顾右盼。
地里劳作的大婶扛着锄头,手里提着竹篮,乐呵呵地走过来说道:“薇丫头,在这等时安呢?”
白薇扯着头发丝,脸色绯红,娇嗔道:“婶儿,我……我在等大哥呢。”
谁见哥哥穿着打扮得这般体面?
大婶心知小姑娘抹不开面儿,害臊呢。打趣道:“瞧我说的是啥话,得喊你举人夫人。到时候摆喜酒,可得请婶儿喝杯喜酒沾沾喜气儿。”
白薇羞答答地点头,又甜蜜欣喜,又忐忑不安。
顾时安今年乡试下场,榜上有名,今儿在家中摆酒宴庆贺一番。
爹和哥哥一起去吃席面。
原来商量不论考中,还是落榜,将两人婚事办了。
她便没有去吃席面。
顾时安偷偷约她在这儿相见。
白薇早知道顾时安有大出息,盼着他出人头地,又极怕他功成名就。
他考上举子,白薇替顾时安开心。两个人之间的差距,让她心生惶恐,害怕顾时安会抛弃她。
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安慰她,顾时安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他说喜欢她,方才娶她,并不全是为了报恩。
“今儿地里旱,豆薯清甜可口,你拿去尝一个。”
大婶从竹篮里拎一个豆薯给白薇,回家做饭去。
心里嘀咕这白家真是祖上积德,才有这么好的福气。
顾时安自幼父母双亡,白启复与顾时安父亲是好友,好心收留顾时安。
顾时安是个争气的,很会读书,如今二十出头,已经是举人老爷。
为报答白家恩情,考上秀才时,主动提出要娶白薇。
村里人谁不羡慕老白家?
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白薇如何不知道村里人嫉妒她家养出一个举人?
当初收养顾时安,她爹有一门手艺活,做石雕匠人,家里生活宽裕。送顾时安与同胞哥哥、弟弟一起去学堂读书,她是唯一的女孩,也不要像村里其他女孩一样下地干活。农忙时,才要帮着家里做饭。
顾时安和大哥一起考上童生,爹给人送货,遇上土匪打劫,伤着手,不能再做石雕。
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倒下,负担不起三个人的束修费用。
她和娘给人洗衣裳缝缝补补,咬牙硬撑着送大哥和顾时安考秀才。
顾时安考上秀才,大哥落榜。
大哥主动挑起家里大梁,继续让顾时安和弟弟念书。
背地里不少人说闲话,顾时安再能耐,姓顾不姓白。
白家得了失心疯,才捧着别人家的儿子,舍弃自己的儿子。
好在顾时安知恩图报,是个有良心的人,提出娶白薇。
两个人定下婚事,村里的人才不再说闲话。
但是顾时安也从白家搬出去,住回自己家的老房子。
白薇瞅着天黑下来,早就过了约定的时间,顾时安还不见人影,心中的不安扩大。
她准备去顾时安家中找他,迈开脚,只见顾时安朝她走来。
“薇妹,今日客人多,让你等久了。”
顾时安穿着青色的布衫,温润尔雅,白皙的面皮因饮酒染上薄红,一双眼睛格外清透有神。
白薇被他注视着,顾时安那双狭长的眼眸里,仿若蕴含着别样的温柔。
她的脸更红了,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我给你的字帖,练完了吗?”
顾时安瞧了,微微一笑。
白薇捏紧手指,咬着下唇,“还……还没有。”
顾时安脸色变了,“是没有练完,还是没有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