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被热浪吞没，孟鬼昏花的眼睛微微眨动，眼中鸟雀振翅，细柳吐芽，无数的面孔开始在记忆里奔腾流淌，一双双或是绝望或是痛苦或是愤怒的眼睛在泛黄褪色的记忆中眨动，闪过一幅幅画面。

原来……

他杀了这么多的人啊？

孟鬼有些莫名的想到，一双双眼睛自记忆深处望来，最后化作了那双三色混沌中仿佛在燃烧着的金灿双眸。

孟鬼下意识的抬了抬手，然而看到对方的眼神，脑海中却似乎受到了瞬息的冲击，一片空白。

耳边也似乎再一次响起了那人平静的声音：

“到底。”

“哪里有趣了？”

浑浊的瞳孔里火光转了一转，枯焦干裂的嘴唇微微嚅嗫，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噗嗤！”

“呼啦啦……”

烈焰卷动着划过，升腾的火苗摇摆不止，一颗头颅歪歪斜斜的从喷涌的鲜血中飞落，砸在地上。

“咚。”

“咚咚咚……”

头颅一直滚动，滚动到陈岁的脚下。

孟鬼双眼失神，视线被沾染着鲜血的几缕白头发挡住，飘忽游动着，一瞬间是年少时被霸凌的景象，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渔村里那户朴实却总是传来欢声笑语的人家。

然而种种景象在他的视线中微微颤动了两下，最终化为了一片被火照亮的夜色。

炽亮的长刀缓缓垂落在他眼前，火星点点飘飞……

这一刻。

他忽然有些后悔起来了。

后悔自己的谨慎，后悔自己的惜身，后悔自己的大意，也忽然有些羡慕方正豪等人。

在那种致幻的迷烟中，是不是也能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东西呢？

清醒了一辈子。

至少临死时，不要太清醒吧……

孟鬼眼皮沉重的合十在一起，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最后一刻的心情竟然是后悔和遗憾——

最想回去的地方。

最想见的人。

究竟是什么呢？

好想……

知道啊……

看着孟鬼颓然倒下的尸体，陆小欧缓缓从空中落下，浑身的雷霆法衣逐渐消敛，脚下的飞剑也化为一道流光，带着利落的破空声，跟着数道银闪闪的游鱼飞光一并汇入了手中的大黑伞中。

大黑伞缓缓合拢，顿落地面，陆小欧查看了一下孟鬼的尸体，紧跟着缓缓松了口气：“死了。”

金色的纯阳神法相尽消，化作千丝万缕的金光，被收回体内。

听到陆小欧的声音，陈岁心中也跟着松了口气，刚想开口，然而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便袭上脑际。

脚步摇晃了两下，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连同着灵魂一同掏空了一样，眼前瞬间化作了一片漆黑，四周的一切风声也跟着淹没于耳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