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淼颓废的蹲坐在白云前山的石阶上，低着头，指甲深深嵌入了皮肉，

石阶上坐着很多弟子，抬头望天，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无论他们如何复盘推演，这场战斗蓝星还有白云山都没有胜利的可能了。

他们唯一可以希冀的，就是奇迹。

“我们的时代，好像结束了。”

“你们说，蓝星战败后，会变成什么样社会呢？会是灵气未复苏之前那样的现代物理社会吗？”

“你在想屁吃，还物理社会，等极真界全部屠杀一遍，不退化成原始农耕部落就不错了。”

“我好遗憾，我还是处女，上山都没有谈过男朋友，我甚至不知道有男朋友是什么感觉……”

“咳咳咳，那个，师妹，其实我还是处男……

“滚蛋！”

“好嘞。”

悲观绝望之中，修了一年的道，白云弟子并没有陷入无序的混乱，但也开始插科打诨，苦中作乐。

高淼坐在这群弟子中，那股悲观绝望的态度却与这群弟子格格不入。

他死里逃生，本来应该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但是，舍命救他的那个人，叫做谢守正。

他可以接受任何一个人救自己，可以接受死亡，但是他就是不能允许，救自己的那个人，叫做谢守正。

记忆中是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朝着自己嘶吼，

“高淼禅师，活下去，带着柯禾，去白云山上继承稷剑！”

“不要绝望，相信李真君，相信华国，我们，一定可以赢的。”

那个男人，叫着，笑着，嘶吼着，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玄俑大军，

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谢守正，蟆颐白尸！那个屠杀了自己战友，手上沾满鲜血的怪物！

那个自己潜伏琼州十年心心念念想要杀死的怪物，就这样，以一种惨烈的方式死在自己面前。

十几年夙愿实现，高淼觉得自己应该是要高兴的，这个怪物终于死了，自己二十年前惨死在蟆颐山的战友，罪魁祸首终于伏诛。

可是，高淼的心中没有一丝喜悦，反而空荡荡的难受。

高淼抬起头，手上紧紧攥着一片蓝色衣服碎片，这是他最后在谢守正衣袖上抓下来的。

泪水逐渐干涸在脸上，高淼攥着衣服碎片坐在石阶，像是一尊铁铸的雕像，

“你们说，还会有奇迹出现吗？三个师兄好像已经撑不住了。”

有白云弟子站起来，望着穹顶逐渐暗淡的雷光剑光，

这是一个很绝望的事实，所有弟子都站了起来，仰着头，

“没有人可以去帮帮他们吗？”

“好像是的。”

“我们要死了吗？”

“嗯。”

无声的沉默，整个石阶上陷入了死寂，而后，传来女弟子的呜咽声。

初是一两声，然后悲观的情绪蔓延开来，连成一片。

高淼所在的石阶，被默契的让出一个空地，被呜咽声包围着，手上攥着蓝袍残片，像是静坐的雕塑，

直到，呜咽的人群中突然传出惊呼声和混乱声，

高淼没有抬头，直到一双精巧的云履出现在自己的视线，

双眼无神慢慢的抬起头，是小卓玛，

小卓玛双目微阖，眼帘低垂如莲瓣轻敛，本来青涩少女的面庞上却好像泛着一层悲悯的微光，

那是周围的弟子只在道观佛庙的神像上看到的东西，

“高淼禅师，我们该走了。”

“现在这个世界，需要我们，需要一个奇迹。”

小卓玛定定的看着高淼，压下了所有情绪。

她也说不上来现在自己是什么状态，但是苏醒过来后，看着这个即将被破坏的白云山，知道仍旧在龙虎山鏖战的师傅，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所以，她强迫自己压下了很多东西，然后，一步步的，走到高淼面前。

高淼愣神的看着小卓玛，恍惚间，山风吹过，手上本来紧攥的蓝袍残片被吹走，落入山岚雾中。

“好。”

高淼起身。

这一刻，佛子堪破嗔念，真宗了悟痴根。

几乎是在高淼点头的同一刻，一个满是风雪的虚幻门户在两人身后缓缓打开，

四周白云弟子惊得四散，有胆大的往这突然出现的门户看去，

那是一座雪山，一座巍峨圣洁，高耸不见峰顶，入眼全是霜雪的雪山。

一个白衣喇嘛在雪山上缓缓行走，初时还是一个小点，而后下一秒便已经到了门户前，一步跨出。

门户倒塌关闭，而白衣喇嘛也稳稳地站在了白云山地石阶上。

三人微微颔首，各自双手合十，而小卓玛和高淼也在这一刻了悟了许多东西。

那是弥觉多吉在五台山上就曾告诉他们的。

弥觉多吉吞噬八世转轮真宗，再被李阳斩去恶身，已证‘过去’

法轮常转，小卓玛为此世转轮真宗，因劫而生，乃是‘现在’

高淼伴身佛宝，能观诸佛相内蕴与心，为梵门命定传教人，映照‘未来’

弥觉多吉‘贪’长生道果，小卓玛‘痴’梵道之别，高淼‘嗔’蟆颐血仇。

如今，贪嗔痴尽去，如同尘尽光破，蕴藏于这个世界的‘过去’‘现在’‘未来’三相伟力开始盘旋合一。

小卓玛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白云山，而后走在了三人的最前面，拾步而上，

三相者，当以‘现在’为尊。

石阶上的白云弟子不明觉厉，但还是默契的给三人让出了一条道路，

三人踩着石阶逐渐往上，慢慢的身形竟然都有些模糊，

等到走到石阶的尽头时，三道模糊的身影竟然已经融合为一体，

这个陌生的身影眉间生白毫相，额头饰莲纹，鼻梁挺直如悬胆，唇角似优昙初绽，双耳垂肩，耳轮厚实如满月，已然没有了男相女相的区别。

眉目中依稀能看出小卓玛的轮廓，她伸手一张，手上立时浮现了一插着杨柳枝条的白玉瓶。

“五蕴皆空，三昧自在”

“善听众生音，千处祈求千处应”

一手托瓶，一手掐诀，石阶尽处，她赤足踏去，脚上顿时涌现五彩金莲，登天而去，

金莲绽开，绵延了白云山整个天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