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配件厂的一群人正在那里吞云吐雾的开着会。

为首的一个人，看着其他人，嘀咕了一句：“你们说说，这纸条是谁放的！到底可行不可行啊！老李，还没问出来是谁吗？”

会议上，众人围着一个纸条在那里说着。

正是王青松放在机器上的条子。

李副厂长摇了摇头：“不知道，问了所有人，都说不是他们，我也在纳闷呢！”

厂长迟疑了一下，随后对着其中一个人说道：“小冯，你们技术科的人打开机器针对这两样东西试试，看看是不是这个问题。”

对方闻言一阵的迟疑：“厂长，这要是拆开以后修了，专家过来说是咱们弄坏了，整机都要换怎么办？兄弟单位又不是没出过这个事情。这机器两万多美元呢！”

听到这话，对方也是一阵的迟疑。

一时间把握不定。

想了想还是说道：“那就先放放，后面再开会研究一下。”

这要是整机换的话，事情就闹大了。

随后继续开会。

会议很多项目。

到最后一个内容，便是广交会的事情。

短短一夜，已经有一些人出点子了。

底下的人则是在那里汇报自己科室的建议。

听的上面厂长直皱眉头。

基本上都是市面上的各种产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现在能出口的产品很多，但是他们厂子没有拳头产品。

不怕重复。

毕竟去广交会重复的产品多了去了。

例如自行车就好几个厂家。

经过否定，暂时通过，也选定了一些预备的东西。

厂长见状拿着东西说道；“嗯，这个水壶的建议比较可行，咱们是金属加工厂，这个建议还是可以的。至于刚刚那个什么做衣服的，什么狗屁建议啊！没一样是咱们单位能生产的。拿出去都丢人。让我拿什么脸去申请？……”

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

随后说道：“其他人还有什么比较可行的建议……不靠谱的就别提了。”

杨科长看看在坐的人，便将王青松的产品给拿了出来。

“厂长，您看，这是我们科室做出来的东西。”

站起身来，拉着这个东西去了前面的位置。

“哈哈！杨大嘴！你这什么玩意啊！”

一个厂里大部分都是一个部队就地专业安置过来的，所以很多领导都是认识。

有人在那里笑呵呵说着。

其他人见状也是笑了。

杨科长也有点尴尬。

这要是被认可了还好，要是不被认可，那就丢人了。

为了这个东西，他早上还特地去弄了油漆刷了上去，还给之前一截竹子做的把手换了一个好看点的。

因为他感觉这个东西有希望。

而且很符合他们单位。

最多布料需要采购而已。

“这什么东西啊！皮箱？”

厂长看到他拉东西过来，好奇的问了一下，随后就要拿过去看。

“哎，老连长，你别摸。这油漆还没干透呢！”

杨科长阻止了一下，随后说道：“我给你试试看，你看，平时大家出门都拎着一个箱子，又重又累。”

“杨大嘴，你这是娶了媳妇，身体虚了啊！一个箱子都嫌累啦！想当年咱们扛着鬼子的‘鸡脖子’到处跑，那一百多斤，咱们谁嫌累过？”

（不是歪把子轻机枪，而是鬼子的92式重机枪，重110斤。因为打出子弹的时候发出‘咯咯叫’声音，被戏称为鸡脖子。）

杨科长闻言翻了翻白眼。

“麻子，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是个大老粗啊！打仗的时候咱们那是拼命，和现在能一样。”

对方确实是一脸的麻子。

说完，不等对方说话，便对着厂长说道：“老连长，你看，这轮子可以拖着走，不用的时候，可以这样立在一边，这个杆子还能伸缩，不用的时候收起来……”

随后笑道：“那些洋鬼子可不像咱们苦惯了的，这东西应该能卖的掉。”

厂长听完，在那里琢磨着。

看了一会，说道：“你这……那些洋鬼子能要？竹竿做的也不结实啊！”

“做这个小子说了，这东西还要改进，只是让我们看看这东西怎么用！杆子可以换成金属的，还可以把这个杆子藏进布里，然后在这里做个槽什么的，把手都能收起来，到时候就好看多了。”

杨科长说着话，心里则是在嘀咕。

你还没看到之前的样子呢！

幸好今儿上午他收拾了一下，不然更见不得人。

厂长抽了一口烟，又从桌子上递给了杨科长一根，点了点头：“是有那么点意思，人呢？叫过来我问问，听听他后面的想法。”

“哦，他人不在，去长春出差了。”

听到这话，厂长皱了一下眉头。

刚要说话，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众人看去，房门打开，走进来一个青年着急的说道：“厂长，工业局办公室那边来电话了，德国专家从北汽回城里了，本来是准备休息的，然后专家突然说来咱们厂子看看设备。”

这话让厂长惊讶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情，有说什么时候到吗？”

“估计马上就到了。”

听到这话，厂长立马就炸毛了：“还愣着干嘛！赶快去啊！孙启明，快点去接人，散会，散会，后面再说。”

众人闻言匆忙的收拾东西就站起来了。

乱糟糟就出去了。

这外宾来了，可不能怠慢了。

杨科长见状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知道应该有戏了。

提着东西下去了。

下了楼不同的人向着不用的科室走去，没有全部去一车间。

“坏了。人来了。快！”

厂长看着人过来，赶忙小跑了过去。

身后跟着几个人也跑了过去。

杨科长几个人自然没跑去，又不是所有的人都要去接待外宾。

自顾自的和旁边的几个人行走着。

就看到厂长跑去以后，和对方握手，在那里客气的经过翻译在说着话。

时不时的点头。

过了一会，杨科长就看到那个专家和其他人都看向了自己一行几个人。

“哎，麻子，他们看什么呢！”

旁边被称为麻子的人摇了摇头：“你问我，我问谁去啊！看你长的好看。”

“啧啧，你还别说，我是比你长的好看。”

两人笑呵呵的加快了步伐。

因为他们看到了厂长招手。

过来以后，杨科长看到几个人的目光在自己手里的箱子上，一阵的奇怪。

好奇的问了一下：“厂长，怎么了？”

此时场中一个五十多岁的西方面孔的老头，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东方面孔。

显然，一个是专家，另外一个就是翻译了。

厂长见状说道：“赶快把你的箱子给莱昂先生看看，他问这是什么东西！”

听到这话，杨科长便介绍了起来。

和之前一样的话语。

旁边的青年则是低声在专家耳朵边上翻译着，引来了专家频频点头。

等杨科长介绍完，专家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

众人都将目光看像了旁边的翻译。

对方在那里说道：“莱昂先生说了，这个东西很有趣，他们平时出门的时候，提着的工具都很重，要是有一个这样的箱子会很方便，他在德国还没看到过，你们工厂如果生产出来一款正式的产品，他希望有幸能成为第一批拥有这个箱子人。”

随后看了看东西说道：“现在的东西，太简陋了。”

“哦！这样啊！”

厂长恍然，随后笑道：“翻译，麻烦说一下，这是一定的，这是我们厂子的荣幸。”

翻译在旁边叽里咕噜的翻译了过来。

专家频频点头。

过了一会翻译说道：“莱昂先生说了，先抓紧时间修机器。”

“哎，好，先修机器。”

随后对着杨科长说道；“赶快拿回去，尽快让你们科室的人回来，这东西有搞头。”

说完，就带着人进了车间里。

杨科长见状看了看手里提着的箱子，对着旁边的人笑道；“麻子，看到了没，专家都喜欢这东西。”

听到这话，麻子撇撇嘴。

没搭理他。

杨科长见状，得意的笑了笑，拉着这个行李箱笑呵呵的回去了。

……

专家一行人进来以后，听到屏风里的机器居然发动了。

一阵的大惊失色。

赶忙过去了。

厂长跑过去，看到一个满脸油污的女人在那里叉着腰看着机器，一脸的开心。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哎，你东这台机器干嘛！不是不让你动的吗？”

看到是沈倩，把脸上的怒火给压住了。

便成了无奈。

沈倩见状疑惑道：“这总得试试啊！不试试怎么知道这个可行不可行啊！正好元件咱们厂子又有，我就试试了。”

“&&#&*￥&￥*@&”

此时专家一脸疑惑的走了过来，在那里问着。

众人目光看了过去。

翻译也是眉头皱了一下。

听了一会，他这才说道：“莱昂先生说了，你们为什么没经过同意动这台机器，万一将情况弄的更加糟糕了呢！”

沈倩闻言说道：“喂，你是哪国的人啊!怎么说话呢！我们自己修好了机器还不好啊！不然这一趟又是几千美金没了。”

随后说道：“你跟他说，机器修好了！”

听到这话，男子简短的翻译了一下。

专家闻言一阵的气愤，随后嘀咕了一些大家听不懂的话，扭头就离开了。

翻译见状赶忙翻译道：“既然贵单位有自己的实力修机器，那也不用他了，以后也不用叫他过来了。”

说完，赶忙追了上去。

“哎，莱昂先生，莱昂先生……”

厂长见状就追了上去。

过了好一会，又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沈倩见状问道：“那个专家人呢？”

听到这话，厂长没好气的说道：“专家气走了，你说你干的这是什么事情啊！”

“这修好了机器还不好啊！”

“你修好了这一台，其他的怎么办？”

沈倩无所谓的说道：“不会找其他的专家吗？又不是他一个。”

这话把他给噎住了。

“你……”

随后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再仔细看看不是真的能用了。别到时候又坏了，还得舔着脸找人回来。我得赶快把事情上报上去。”

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也没办法了。

能怎么办！谁让人家老子是自己的首长呢！

随后气呼呼的离开了。

沈倩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看着旁边的李副厂长说道；“李厂长，我就抱着检查的想法试试，没想到还真的给修好了啊！赶快找人试试，要是没问题，我把元件固定好。”

听到这话，李副厂长也是一阵的无奈。

随后安排人过来试试机器。

……

“科长，您这一大早上折腾了这东西，通过了没？”

杨科长刚刚拉着东西进来，刘喜笑呵呵的问了一下。

听到这话，杨科长摇了摇头：“暂时还没定下来呢！”

孙亮闻言笑了笑说道：“科长，看来您这也白折腾了，就这个样子的，谁要啊！还不够人家的运费呢！”

杨科长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说道：“哎，你还别说，人家专家都喜欢着东西，刚刚那个德国专家……”

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下。

听到这话话，孙亮尴尬了一下，接了话说道：“那人家德国专家是什么人，估计整个德国都没多少吧，能卖出去多少？”

“能卖多少算多少，多卖一点，咱们不就能多挣一点外汇嘛！就算是卖个十个八个，几百块钱，那也算是给国家减轻一点负担了啊。”

这话，让孙亮没法说了。

撇撇嘴，没说什么了。

杨科长见状说道：“你们也给我们尽快一点啊！把想法报上来，大胆点，别害怕啊！又不丢人，这叫群策群力。”

众人见状都轻轻点了点头。

算是答应了下来。

话说，这还真的不太好想。

杨科长见状拉着东西去了自己的房间里。

孙亮看了看，撇撇嘴。

卖个几百块钱又能怎么样呢！

想到什么，喊道：“哎，科长，昨儿我提的意见您看怎么说啊？人家王青松这马上就要转正了啊！”

听到这话，杨科长停下来扭头看去。

想了想，想到了什么，随后对着其他人问道：“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张元几人闻言都没说话，而是看向了旁边的孙亮。

杨科长说的事情，众人自然是知道的。

昨天李莹莹三人离开以后，孙亮就跑去了杨科长的办公室里，提起了任务指标的事情。

采购看着自由，但是也是有任务的。

总不能就这么混吃等工资吧。

所以每年年底的时候，都会根据第二年的订单，以及公司的产能，来估算采购和销售任务。

往年那是活做不完。

因为都是上面统筹的任务，所以没什么担心的。

这两年状况频频出现，所以任务这两年都是没完成。

厂子满负荷的状态下，一千人左右，平均产值是1150左右，一年的产值是120万元。

现在生产率不足三分之一。

所以是40万左右的指标。

销售科科采购科都是差不多的，可能采购科还要多一点。

因为采购科还需要采购机器设备、日常生活用品，以及饮食的所有东西都算进去。

所以今年采购组的指标是42万。

看众人都不说话，杨科长便说道：“王青松毕竟才来了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快就给他这么重的任务指标，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孙亮，程怀山，你们第一年给你们多少任务指标？”

听到这话，两人相互看了看。

没说话。

他们第一年就跟着师父干活了，也就采购一些简单的东西。

过了一会，孙亮开口说道：“科长，话不能这么说啊！三月底就完成定级了，他也是个正式工人了，而且比我们的级别还高，您想想，这是为什么，能力嘛！说明有能力啊！这拿了这个级别的工资，干着学徒的活，这也不合适啊！科长，您说呢！”

听完这话，杨科长在那里琢磨了一下。

深吸了口气。

在那里思索着。

昨天对方就说了，他也在想这个问题了。

想了想便说道：“这样吧，他到三月底才能转正，少了四分之一，按照之前的指标，给他4万5。等他回来了我跟他说一下。就这么定了。”

孙亮明显是在为难王青松。

但是他说的话也是对的，他拿着27级的工资，却干着30级的任务指标，确实说不过去。

说完，直接就回去了。

留下一脸得意的孙亮。

“嘿嘿，元哥，刘哥，咱们这下能轻松一些了啊！”

听到这话，众人也是点了点头。

确实有人分担一些，能轻松不少，这也是几个人都没有帮王青松说话的原因。

其实更多的心态是，反正都是完不成任务的。

少一点，就少挨骂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