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了,先给你们点菜。”
他从右耳朵后面取下一支铅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点菜本,跟着巩母走了进去,目光在巩雪姐妹和曾骅身上转了一圈,指着墙上贴着的菜名说道。
“快点,要吃什么,快些点。”
巩母巴拉巴拉一口气点了四个菜,一个汤,两个凉菜,一瓶石库门老米酒。
原来是老主顾啊,服务员的态度又和缓了一些。
服务员刚写完,外面又有人在叫,“服务员同志!”
男服务员冲了出去,大吼一声:“叫什么叫,没看到我这里忙啊!
那边的顾客也不示弱,反吼一句:“你就是这么为人民服务的?”
男服务员身经百战,哪怕这些。
“我为人民服务,又不是为你这么一位人民服务。”
两人哔哩吧啦地吵了起来,嘴里的上沪话又快又急,就跟两挺机关枪在对射。
巩母一脸苦笑地说道:“好了,又得等,等他们吵完了,我们的菜才会下下去。”
巩颍在一旁突然问道:“曾骅同志,北都饭店里,是不是不吵架,直接上手打架?”
“为什么?”
“要不然墙上怎么会贴,不得无故殴打顾客群众。”
好嘛,这句话都成这个时代流行全国的梗了。
在大家的笑声中,一位头发油光滑亮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老巩同志!”
“白经理!”巩父马上起身,上前去跟他握手。
“一家人都在啊。哦呀,小雪,回家探亲了。”
“是的白叔叔。”
“好啊,一家团圆,好事。”
“是啊,今天一家人吃饭,同时请一位北都来的朋友。”
“哦,蛮好的啊。今天我们来了一批东海黄花鱼,蛮新鲜的。”
“点上了。”巩母马上说道。
“那好。你们坐,我那边还有几个朋友,还要去坐坐。”
“好啊,白经理,你忙啊。”
白经理离开后,转到第四个包间。
“白经理,你可来了。我要的东海黄花鱼,你要给我留两条最大的。”葛汝霖拉着他,熟络地说道。
“没问题的啊,小霖哥的面子,必须要给的啊,给你留了两条最大的。”
“多谢了。”葛汝霖双手合掌,表示感谢。
“谢什么啊,莪们老朋友了啊。这几位...”
“跟上次一样,都是作家,全国知名的作家啊!”
“啊呀,不得了,都是作家啊,吃完后,还请多多帮忙,在报纸杂志上,提下我们松鹤楼,多谢了!”
等到白经理离开,一位三七分,头发油光的作家不屑地说道:“一个破酒楼,也想让我动笔!呵呵,真是不知道老子的笔有多金贵。不知天高地厚。”
“好了,老陈少扯这些闲话。小葛把我们聚在一起,就是想想怎么批判春生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对,你编剧本就编剧本,在北影厂一亩三分地待着就好了,居然敢写诗歌!写完诗歌不算,居然还敢写小说!
这样狂妄的人,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狂妄,无知!必须批判他!要不然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文坛里乱闯,以后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吗?”
“对,我们就从他的诗歌开始批判!”
室内一片寂静。
过了半分钟,一位作家迟疑地说道:“诗歌还是算了吧。春生的那些诗迷,都是疯子,被迷得魔怔了。我们要是批判他的诗歌,那些诗迷会上门打人的。”
生怕大家不相信,这位作家补充道:“真打啊!奉贤公园,一个民间诗人刚说《再别康桥》很一般,马上被十几个小青年按着暴打,头破血流,公安到现在也没找到人。”
“对,对,我们犯不着跟一群疯子计较。我们从他的那部小说入手,叫什么名字来着,狠狠地批判!”
“《芙蓉镇》。”
“对,什么破名字,一点文学气息都没有,全是乡土气,必须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