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大学校园很大,丘世中跟着曾骅转了一圈,啧啧地惊叹不已,就跟一只没见过世面的鸭子。
曾骅问道:“哥,怎么了?”
丘世中一脸的忿忿不平,“还是华清大学底蕴足,看看这校园,多大啊。再看看我们北影学院,就那么巴掌大一块地方,还叫小西天。
好家伙,我参加高考,一个冷不丁考上了西天,成了唐僧。”
哥,你成不了唐僧,你没他帅。
曾骅笑着说道:“当初叫你考华清,你不听,非得考北影,现在后悔了吧。”
“骅子,我也想考华清,考北大,考咱爸的北航,可总得考得上啊。我在雍西下放四年,十六岁去的,二十岁回来,最美好的青春,全丢在niania的岐山了。
一天到晚就是干活,到晚上的时候,点着油树枝看书。你看我的眼睛,都鼓出来了,视力从一点五看到零点五,要不是后来公社看我们可怜,支援了几盏煤油灯,我这会都成瞎子了。”
曾骅默然无语。
那个年代,大家都不容易。
自己刚穿过来时,在楚南乡下待了两三個月,恨不得跳进河里重新来过。
“咱姐也差不多,瑛语珐语可以,但是考外国语院校只加考瑛语,你瑛语珐语说得再好,也只占一部分分数。
文科考正治、语文、数学和史地,我和咱姐耽误了四年,半年时间怎么补?很难补得上。不如考北影学院和中戏,文化课可以降低点标准。
咱姐原本想考演员的,我劝她,要是那样,咱妈宁可让她复读参加今年的高考,也不会让她去就读。所以才选了中戏的导演系。”
这个年代,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
自己幸运,前身在子弟学校有几位教授授课,语文、数学和物理化学的底子打得极为扎实,能够从容考上大学。
可是丘盛华和丘世中不行,他们被历史的大潮卷得颠沛流离,能维持生计就不错,哪里谈得上学习。
底子不扎实,只能想其它的门路。
他们比其他人幸运,还有北影厂这条门路可以走一走。
王维民、李振生、王阿姨、林德光出面打招呼,加上他们确实有拍摄电影的实际经验,文化课目考得也不差,勉强过线,这才幸运地考上大学。
每个年代,都有幸运儿。
但是绝大多数的人在时代浪潮中沉浮,保持着沉默。
丘世中看着前方,双眼放光。
前面是个空地,摆了十几张桌子,树木之间拉着绳子,挂着一张张手工绘制的大幅宣传画。
不少老生站在桌子前,给过往的学生们发放传单。
丘世中好奇地问道:“骅子,今天你们华清大学怎么这么热闹?”
“哦,从这一学期开始,上面允许学校组织各种课外活动。所以什么篮球社、兵乓球社、羽毛球社、戏剧队、文学社,以前只是在地下活动,现在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今天是他们招收成员的日子,各个大显神通。”
“这学期入学的不都是新生吗?怎么还有老生在组织这些?”
“我们学校有工农兵大学生,每年都有的。”
“哦...”丘世中明白了。
“骅子,你怎么不加入文学社?”
“我去文学社干什么?写广播稿,每天费尽心思,写两篇文章,免费发表在他们油印的杂志上,还得腆着脸求他们过稿?”
“至于吗?把你诗人春生身份一亮,不得把他们全给镇住。”
“不行,在华清大学,没人知道我是编剧家、诗人春生。影响不好,耽误我学习。”
“切!看把你嘚瑟的!”
上来一位同学,给曾骅和丘世中塞了两张油印的传单。
“两位同学,欢迎加入我们戏剧队。”
“戏剧队?”丘世中接过传单,好奇地问道。
“是的,我们都是戏剧爱好者,定期排演话剧。欢迎加入。”
“好,好,我先看看。”
走了几步,听到那边有人在争吵。
“为什么不让我加入文学社?”
说话的是一位长相沧桑,戴着黑边眼镜的男生。
他一脸的义愤填膺,跟几位文质彬彬的男女同学在争论。
“老赵。”曾骅拉着丘世中走了过来。
赵国庆,就是曾骅参加高考时遇到的那位北都市无线电三厂的考生,后来在开学典礼上重逢。
实际年龄才二十四岁,看上去三十来岁,主要是长得着急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