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甸区北航西区,教职工大院里。
曾骅跟着丘教授走到一栋宿舍楼前,没有进楼梯间,直接拐到第二单元左边。
这栋楼一楼的六户人家,正门全部开在阳台上,阳台周围用半人高的木栅栏围了一圈。推开一个小门,走进这个小院子里。
“来了,来了!”正门走出来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
满脸微笑,围着围裙,剪了个当下最流行的齐耳短发,伸手接过曾骅手里的行李。
“曾骅,我就是唐阿姨,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丘希贤是北航学院的教授。
唐阿姨叫唐慧菱,北都外语学院的副教授。
唐慧菱说着话,引着曾骅进了房门。
阳台大门进来就是客厅,很宽敞,光线也很好。
两张单人布沙发,铺着一张老虎图案的垫布。
前面是一张茶几,下面格栏里摆满了书和杂志,还有散乱的报纸。
茶几对过是一个柜子,下面是半人高的双开门,中间一格是玻璃推拉门,里面摆着一套牡丹描金边白瓷茶器。
一只茶壶,四个茶杯。
最上面摆着一只老式矿石收音机,用镂空的布巾盖着。
客厅另一半兼做餐厅,摆着一张四方桌,一个女青年正从厨房里端菜出来。
“曾骅,这就是你姐,丘盛华,今年二十一。盛华,这是你弟,曾骅。”唐慧菱介绍着,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
曾骅先开口:“姐。”
丘盛华也是齐耳短发,鹅蛋脸,脸蛋两边各有一团红,长相秀丽,带着几分英姿飒爽。
她说话十分爽朗:“你叫华,我也叫华。”
“我是另一个华。”
“我知道,骏马的骅。我以后叫你骅子。”
“好。”
唐慧菱又说道:“曾骅,你还有一个哥,今年二十,叫丘世中。”
盛世中华?
丘希贤在架子上的脸盆里洗了一把手脸,又倒了一盆清水,拿了一根新毛巾。
“曾骅,来洗把手脸。”
“好。”
丘希贤扫了一圈,发现家里少了一人,“老二呢?怎么还没回来,不知道今天我和老幺回来吗?”
丘盛华撇了撇嘴,“他啊,又去参加诗友会了。”
“我热爱诗歌!诗歌是我的灵魂!”有声音从阳台大门传来,正是丘世中。
他的长相跟丘希贤更像些,也柔和许多,浓浓的书生气。
丘希贤眉毛皱成了一团:“不好好复习,又去搞什么诗歌?不知道今天我和老幺回来吗?”
“知道,我这不回来了?”丘世中不在意地答道,转头看着曾骅,态度很和气友善。
“你好,曾骅,我就是丘世中,你叫我哥也好,阿中也行,都可以的。”
“好了,吃饭,曾骅洗完手脸了?过来一起吃饭。”唐慧菱赶在丘希贤开口之前,抢先说道。
丘家吃饭没有食不语的习惯。
丘盛华故意逗着丘世中:“老二,今天有见到几位大诗人?”
“王向东,梁胜池,李璞阳...”
“都是大诗人?莪怎么一个都没听说过。”
“你不是混这个圈子的,肯定不知道。”
丘希贤咳嗽一声,“老二,高考不是今年就是明年,说来说去,没有多少时间。你白天要去书店上班,空余时间抓紧复习,不要耽误了。”
“知道了,我们这诗友会一周才一次,不会耽误复习的。”丘世中争辩了一句,瞥了一眼埋头吃饭的曾骅,不由心头一动。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热爱诗歌,如果把新来的弟弟带进诗歌的海洋里,那自己的队伍不就壮大了吗?
丘世中满怀期待地问道:“曾骅,你喜欢诗歌吗?”
曾骅回答得很干脆,“不喜欢。”
“啊,为什么?”
你读过书,有着美好的青春,对未来充满期待,怎么可能不热爱诗歌?
曾骅嘴里全是饭菜,“呜—呜,诗歌又不能当饭吃。”
丘盛华噗嗤笑了。
丘世中气得脸色发白,“太庸俗了。诗歌是精神粮食,是深入灵魂,对生活,对美好希望的讴歌。”
曾骅埋头干饭,无动于衷。
丘世中决定要把这个年轻的灵魂从庸俗中拯救出来。
“...天地悠悠,悠悠岁月。
在一天天的消磨中,夏去秋来,花开花落!
那美好的身影啊,仍在眼前浮现!”
饱含感情朗诵完,丘世中盯着曾骅:“骅子,你觉得这首诗怎么样?”
曾骅已经呼呼地干完两大碗饭,打了一个饱嗝,“一般般,还没我晚上闲得无聊,自个琢磨出来的诗句有意思。”
丘世中气笑了,“呵呵,你琢磨出的诗句,念给我们听听,看到底有意思在哪里?”
丘希贤和唐慧菱相视一笑,对三个孩子之间的融洽很欣慰。
丘盛华在旁边起哄:“骅子,快点念,念给他听听,让老二知道,诗歌,只要有嘴都能写。”
她这话,完全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曾骅抹了一下嘴巴,沉声地念道:“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整个餐厅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