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奉安冷漠地看着苏斐然和宋春远互相行礼问好,却没想到这二人短短几分钟内就从礼貌性寒暄变成亲昵的“老哥长、老妹短”。二人越聊越投机,恨不得当即找个开花的树,坐下来喝交杯酒结拜。
“哎,没想到容华也爱看京城李先生的话本!”
宋春远同苏斐然越聊越投机,激动地满脸赤红,跟刚才与皇帝汇报时那副战战兢兢、死气沉沉的打工人模样截然不同。
苏斐然一拍大腿,方才好不容易凹出来的大家闺秀做派早就扔回九霄云外了。她没想到今天竟能遇到忘年知音,一时激动,甚至都忘了还有秦奉安在场。
“李先生说得那出《飞翔的江北人》极好,氛围和悬疑的烘托堪称当世第一!上回我听他讲了一遭,吓得我一整晚睡不着觉!”苏斐然说到兴头上,一时间竟忘了自己的身份,“下回李先生再在风月楼说书,咱们一同去!听完了咱们再去酒楼喝点小酒,岂不快哉!”
苏斐然忘了自己是后苑嫔妃,可宋春远还记得,“臣倒是随时方便,可容华你怎么出宫呢?”
“我是‘红花小标兵’,趁守卫不注意的时候翻墙出去就行!”苏斐然大手一挥,潇洒至极。
秦奉安好似透明人一般,冷脸抱臂站在一旁,听着这二人将下次相约听话本的计划商量得妥妥当当。直到他听见苏斐然打算利用“红花小标兵”的特权翻墙,终于忍不住开口怒道:
“苏斐然,‘红花小标兵’的权限可不是让你这么用的!”
秦奉安一发话,苏斐然和宋春远才意识到他们方才有些放肆了,连忙向秦奉安行礼告罪。
然而,这二人余兴未散,告罪完还不老实地朝彼此挤眉弄眼,意思是一会儿出了永宁殿细谈。
看到苏斐然和宋春远这么聊得来,秦奉安一阵无名火起。若不是他还保有皇帝的体面,这会儿他就气得跳脚骂人了。
秦奉安生气并不是因为他被二人无视了,而是因为他和苏斐然一个月没见,好不容易见一回,苏斐然竟进门就说她喜欢气质型男,然后又和自己的臣子聊得这么投契!
这把他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实质上的老乡置于何地!
要知道,宋春远的年纪在这个年代都够当苏斐然的爷爷了。苏斐然与他聊得投机,却宁愿躲避秦奉安的传召,不愿来永宁殿与他说话!难道他秦奉安真的无聊到让苏斐然避之不及吗?!
这一个月来,秦奉安频频宠幸林岫青,不仅因为大理寺暗中调查花贝一案,需要他在后宫牵制林氏之人,还夹杂着与苏斐然赌气的成分。
——你不是不想被我传召吗?那好,我就去传召别人!
这种孩子气的想法让秦奉安与林岫青走到一起,共度了一个月的暧昧时光。
林岫青端庄大气,却又不失温婉细腻,时不时还会流露出股东大会那日的小女儿姿态。秦奉安与她相处十分舒适,顺水推舟,毫无阻碍地干了所有事情,包括秦奉安与苏斐然没干过的事情。
大家都是成年人,再忸怩就显得造作了。
林岫青从前得宠时便与皇帝多次云雨,再次共事,她只以为许久未接触皇帝龙体,二者都有些紧张,所以并未纠结秦奉安的技巧为何生疏至极。而秦奉安则不同,初尝禁果的他好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惊异程度不下于发现皇城地宫中同住着哈利波特和哆啦A梦。
只是,与林岫青共处虽然让他十分舒适,但林岫青的一颦一笑间,总让他想起股东大会那一晚。
那一晚,他酒酣微醺,朦胧中与她对视。以月为媒,他们心意交融,好似从前便亲密无间。
那一晚,他目送林岫青从光芒璀璨之处隐入黑暗。他的目光追随林岫青的背影远去,眸中却投射出他人的身影。
林岫青大方得体、温润贤良,容貌恍若皎月,比青涩的苏斐然漂亮多了。而且林岫青不会顶撞他,不会让他下不来台,不会抹他面子,也不会给他添麻烦。
当他无聊时,林岫青会为他抚琴浅唱;在他好奇地看着指尖翻飞时,她微笑着拉过他的手,耐心地教他弹琴。当他烦闷时,林岫青会与他讲理,谈古今贤人智者相忍为国的故事,然后牵着他的手一同去风景绝佳之地散心。
这些都是苏斐然做不到的,苏斐然就是个皇宫吉祥物,除了卖蠢啥也不会。
苏斐然哪里都不如林岫青,但秦奉安却总希望在他身边的不是林岫青。
秦奉安想了三天三夜,终于想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林岫青再好,也不能带给他女朋友的感觉。
因为林岫青像他妈。
他觉得和林岫青待在一起很舒服,但对这种舒适并不迷恋。
他从前总见苏斐然,突然分离一个月,他就有些抓心挠肝。
这几天他与林岫青共度时光,未曾在她身上看到任何人的影子。他以为自己对林岫青产生了爱意,已然忘却了不靠谱的苏斐然,却不知这只是更为癫狂的情感风暴来临前的宁静。
今日一见,他只瞧了苏斐然一眼,便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灼热感从脚尖直升到头顶,再延伸至每个发丝。
他抓狂似的想把苏斐然揽入怀中,想听她说被冷落的难受滋味,却看到苏斐然和一素昧谋面的大叔相谈甚欢,甚至忘了搭理他。
秦奉安很悲愤,他想脱光衣服绕着皇宫裸奔。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秦奉安沉默了好一会儿,苏斐然和宋春远有些不安,纷纷停止小动作,等待皇帝发话。
片刻之后,秦奉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对二人说:“坐吧。”
似乎没什么大问题?
苏斐然和宋春远心中的石头放下了,二人坦然而坐,听秦奉安说他的安排。
“舶来语学堂?”苏斐然一听就皱起眉头,连连摆手,“妾身可做不来!连大学士们都无法胜任的职位,妾身如何做得?”
不光是做不得,而且一个月要上四天课,一天要连着上六个小时,还没有薪酬——资本家的驴听了都会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