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也教我念书吧,这样我也可以帮你了!”
“你还小,读我现在的书有点早,来,我教你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大哥,你真厉害,竟然考中了举人,接下来是不是要上京赶考了?”
“是啊!你虽然才八岁,但是一定要照顾好爹爹和娘亲,等着哥哥高中回来!”
“嗯!我一定等你回来!”
然而当时的兄弟二人谁也没有想到,那一别险些就是永别,再相见早已物是人非。
“原来你还活着!”陆松忽然释然了,对这位弟弟他一向疼在心尖,二十年前他不甘心名落孙山,觉得无颜回去见家人,尤其是想到弟弟崇拜的目光,他就更加无法接受落榜的事实,是以他想到了冒名顶替之法。
可是真的成为鲁颂的一瞬间,他才忽然发现,要想保住这个秘密,只有杀人灭口一个方法,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父母,那是一对正直善良的父母,若让他们知道此事的真相,定然要大义灭亲,是以他想也未想,就在与胡氏成婚后,拿着家的财富雇佣杀手前往家乡。
或许冥冥之中早有定数,他终是狠不下心杀自己的弟弟,是以派出杀手的时候,只说屠戮全村,并未特意交待这个村子一共有多少人,也并未刻意要求那些杀手着重自己的家,是以在得知已经完成任务之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弟弟是否也死了?他不敢确认,也不想确认。
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局面,所以哪怕两个人已经分别二十年,在听到他的声音和那一声大哥之时,他毫不怀疑的确认身后之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弟弟,转身看到的刹那,他心底是有一丝窃喜的,这一丝窃喜让得他能够坦然面对死亡,也放下了所有的不甘心。
“爹和娘死了!”陆游看着他轻描淡写的说着,然而紧握的双手出卖了他真实的内心。
陆松瞳孔微缩,一直以来都在回避这件事情,如今就这样被赤裸裸的摆在了面前,他除了沉默,再也找不到丝毫话语。
“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前,我最大的心愿便是为父母报仇,可当我知道仇人是大哥的时候,我痛苦了很久,到底是保护大哥,还是大义灭亲?”
陆游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着浓郁的伤感,言语深处甚至还传出淡淡的仇视,陆松看着这样的弟弟,他不由低下了头,看不出喜怒,却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戾气与愤怒消散了许多。
“可是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保长,那位慈祥的老人,不论什么时候,只要家里有一点儿吃的都会送到咱们家,送到大哥的面前,不断的嘱咐你用心读书,村里会照顾好年迈而多病的爹娘。”
陆松听着,神色越发寂静,即便不用去看,也能够感受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我更想到小狗子,这个与我不断争吵、不断欺负我的男孩儿,在你上京之后居然紧紧的守在我身边,不再让任何人欺负我,还有婶娘,咱们爹爹唯一的妹妹,将你我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可这些人却在你的刀下成了冤魂。”
陆松跪了下来,若此刻换做他人来质问、训斥于他,定然要被他骂的狗血喷头,也决不会低头认错,可现在是弟弟,是他最爱的弟弟,他又如何狡辩?
“而最让我不能接受的是你居然将鲁颂的尸首烧成瓷瓶,放置于府中,大哥,我且问你,每次看到瓷瓶之时,可听到有人在哭?可感受到里面怨气冲天?你之儿女,一表人才的长子拥有恋/童/癖,长女虽嫁于太子府,却不得殿下宠爱,进而嫉妒至满手血腥,这一桩桩一件件,你可想过是报应不爽?”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陆松在陆游的言语之下,终于承受不住,抱着头痛哭流涕地祈求着,他的脑海中不断有画面闪过,是他与鲁颂相识、相知、至结拜时的每个瞬间,他终于有了些许悔意。
“大哥,爹爹常说,身为男子当顶天立地,娘亲常说,生而为人要无愧于心,如今你若还认爹、认娘亲、认我这个弟弟,就承担该承担的,临终之际做一回大丈夫,弟弟我便原谅你。至于你的儿女,大可放心,我会保住他们。”
“如此大罪,定会株连九族,你与陆家村众人为受害者自然可免,他们如何能免?”陆松疯了般的叫喊着。
陆游回头看他,那双眼睛之中有着对子女的担心与爱护,一如当年他维护自己一般,思及此,他扬了扬嘴角,开心的笑了起来:“大哥,你终究没有抛下所有,你的子女我既然说要守护,自然可以做到。”
言罢,一行三人向来路行去,在其身影即将消失的时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喝:“游弟,对不起!”
他身子略有停顿,而后阔步走出,走出大牢的瞬间,温暖的阳光直射其面,他嘴角上扬,带着释然而开心的笑容,之前的犹疑、痛苦在与陆松谈过之后,消失不见,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大哥回来了,只是回来的有些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