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卉骇然退后两步,只觉整个人都处在极度的震惊中。她用手扶着桌沿,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子,半晌才失神道:“我阿娘打断了他的腿?你没有骗我?”
“方姑娘,”南玉儿哀声道:“表哥才学出众,当初心仪于你,原本是想着通过科举博个前程,回头风风光光到你家提亲。哪里知道方夫人让人伤了他的腿,生生掐灭了表哥心中的那一点念想。方姑娘,我是实在心疼表哥,才瞒着他前来找你。”
方卉脸色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她沉默了一阵,哆嗦着唇道:“他现在在哪里?”
南玉儿见她这样,知道她是松动了,赶紧道:“我表哥如今在七十二坊一家铺子做账房先生,姑娘若是能见他一面,明日午后表哥在七十二坊桥边的茶坊等你。”
方卉低着头,沉思好一阵才道:“明日我去见他。”
南玉儿这才舒了口气,但她面上依旧一副凄楚哀婉的模样,“方姑娘,这次我来找你表哥并不知道,若是他为此责怪我,你一定帮我说句话。”
方卉瓮声道:“知道了。”
南玉儿从方家出来,脸上露出一个得逞又有些鄙夷的笑容。
大家闺秀又怎样,还不是如此不知自重。若不是她,表哥的腿便不会瘸,说不定已经考上了进士做了大官,自己堂堂官夫人如何会过得这样凄惨。
说来说去,都是方家害了自己。
她心里升起一丝厌恨,急匆匆的往回走。
推开门,昏暗的屋内,李泰来一动不动坐在桌前。南书燕脸上带着欣喜,“表哥,我见到方姑娘了,约定明日午时后在七十二坊桥旁边的茶坊见面。”
李泰来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却看不出情绪。
南玉儿见他半日不开口,不敢再说话,只是默默走过去收拾锅碗准备做饭。
“今日不用做饭了,我们出去吃。”李泰来忽然道。
南玉儿回转身,看到李泰来已经起身。屋内逼仄,他站在屋子正中显得格格不入。表哥这样的人物,本不该拘泥与此,真是造化弄人。
南玉儿净了手跟在他身后,两人一直朝着西市而去。
和东市七十二坊不同,西市市井之气越发浓郁,东西也廉价许多。
李泰来带着南玉儿到了一家饮食铺子,要了凉碟、炖菜和两个素菜,阵阵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南玉儿暗自咽了咽口水,却不敢动筷子。
李泰来夹了一片卤牛肉放进口中,自嘲的笑笑,“玉娘,你跟着我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的饭食吧?”
南玉儿不敢说话,只是畏畏缩缩埋头吃着碗里的饭。
“当初你没有嫁给我时,估计也不会想到会过成这样。”李泰来将口中食物咽下,“我也没有想到会过成这样。”
他将筷子放在桌上,望着低着头的南玉儿,“我们两人如今已逼入穷巷,可那些始作俑者却依旧过得光鲜亮丽,这世上哪还有公平可言。”
南玉儿刨着饭的筷子顿住,只觉得口中香甜米饭也变成了一团烂絮,噎得人喘不上气来。
“从小,我就知道家中不易,没有一日敢松懈,妄图能够通过读书科举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让母亲和妻儿也能过上好日子。”李泰来深沉的目光中带着恨意,“可是我做错了什么?燕娘要这样陷害我?方夫人,她有什么权利这样对我?”
南玉儿已知他是怒极,沉默着不敢抬头,也不敢搭话,生怕一不小心又触了他的逆鳞引来无妄之灾。
“我苟且偷生那么久,却找不到一条活路。”李泰来红着眼睛,“玉娘,只要我活着,我一定要让害我的人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