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氏已经端起碗,用汤勺搅了搅,舀了一只汤团喂到他嘴边。归以中慢慢吃了,笑着道:“没有茵儿做的好吃,但也很好。”
他一连吃了好几只,又喝了些汤,倒是比平日还吃的多些。
启顺刚要收拾碗,他突然示意小柳氏从床头暗格中取出一只匣子递给启顺,“这是你的身契,还有一间铺子和两间房,你从小跟在我身边,等我走后,你有了这些便也有个去处。”
启顺大哭起来,“老爷,我哪也不去。”
归以中道:“你能留在归家固然也好,但若是万一有什么变故,你好歹也是脱了奴籍的良人,可以如寻常人般过日子。”
启顺泪眼朦胧的双手接过匣子,朝着归以中深深拜谢。
归吴氏带着归以宁和归博文过来时,天刚刚放亮。
这次石贻倒是没有揽着她们,而是直接将她们带进了归以中的卧房。
“太元,我的儿啊!”归吴氏看见归以中躺在床上,坐到他床前的椅子上,用帕子擦着眼泪。
“母亲,孩儿不孝,不能为你养老送终了。”归以中笑得有些虚弱,“你自己要保重身体,今后便辛苦广仁了。”
归以宁看到归以中面色苍白,气息不稳,知道这次他大概真的拖不过去了。
他挤出几滴眼泪,“大哥,你走了丢下弟弟一个人,可如何是好啊!”
归以中深深吸了口气,环视一眼屋内。
归吴氏会意,屏退下人,才道:“太元,你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德容公主的嫁妆非同小可,这次窑裂来得突然,但最棘手的恐怕不是影青出现了窑裂,而是公主嫁妆里的红瓷。”归以中说话有些费力,他目光注视着归以宁,“广仁,若是御窑烧制不出红瓷,恐怕归家会被问罪。”
归以宁怔住。
红瓷?这世上哪里有红瓷?
归以宁歇息了几息,道:“红瓷世间尚无,若是做不出红瓷,还不如将十二御窑交给霍中郎让他启禀圣上择能人接管,归家从此安心做民窑,至少可以换得安宁。”
归以宁内心波涛汹涌。
白白将十二御窑交给别人,这怎么可能?他如何甘心。
归以中看出他的心思,叹了口气,“时也命也,我死后,还请母亲善待安安,安安的婚事请母亲不要插手,一切由她自己做主。”
归吴氏愣住。
自古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她父母双亡自然就是由她这个祖母做主,太元这是不放心将佑安交给她呀!
她心中恻然,用帕子擦了擦眼,“你也不用说这些丧气话,你这病也不是凶险过这么一次,哪一次不是这样平平安安过来的。”
“还请母亲答应我。”归以中固执道。
归吴氏见他一张脸瘦的几乎脱了相,心中不免有些心酸,“好,我答应你便是。”
归以中长长吁了口气,面色松弛下来。
“只是,太元。”归吴氏想了想道:“佑安毕竟是一个女子,不如将博文过继过来可好!”
归以中闭着眼,气息微弱,“只要母亲答应好好对安安,一切听母亲的便是。”
归吴氏走后,归以中让小柳氏将柳茵的画像拿过来,挑了一张她坐着梳妆的放在身边。
辰时三刻,归以中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