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店铺又小又破,看起来还不如猪圈阔气,但与街面上的其他店铺有些不同,它的店名在铺子上方高高挂着,写得又大又夸张,还别有心机地在四个角绘上了一些一眼就能看懂的小画,即使是看不懂字的文盲也能在第一时间明白这间小店是卖什么的,它在侧面也做了一个不小的招牌,用一整块木板书写着让人一目了然的文字:凯文木工房。
小店内部如同名字一样简单质朴,只扫一眼就知道是做什么的,即使面积不大却也分着三四個区域,工作区里面陈设着各种长短不一的方料,木屑和刨花散了一地还没准备好收拾,生活区非常简单,就一个小火炉配着两个简易柜子和一张木床紧凑地安置在房子的东北角。在店铺面积最大的是展示区,这个木工房里展示着各种柜子、桌椅、甚至有一把肖恩心心念念了好久的曲木躺椅。而在门口摆着一张小几和几张小圈椅,充做店主和客人们的交易区。
而此刻,两个顾客正与店主发生着争吵。
店主大约五十上下,穿一件羊皮袄子,他的眼睛狭长,因为年长的缘故,眼皮耷拉着,已经没有了弹性,脸上和手上尽是粗糙的黑黄色,仿佛整个西部都画在了他的身上。他鼻头通红,像一颗草莓倒扣在脸上,他的嘴紧紧抿着,双手握着身前的圈椅完全不撒手。
身前的两个白人也不甘示弱,他们也牢牢握着圈椅的腿,长着年轻来回拉扯。“华佬,这张椅子不值那个价,最多两美金,不能再多了!”
“狗屎!你妈也不值那个价,最多也是两美金,让我先上!”这个华人老木匠的嘴还挺毒,“我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这个圈椅用的是柚木,在你们亚美利加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木料了,再加上这个椅子没有用到任何五金件,曲木、雕花和拼接都是手工制作,光一把椅子就要做两周。
不说料钱,只说工钱,就算是黑人,你们也不能只给两美金的价格,这简直就是在欺负人!无非就是看在我是个华人的份上,打算低买高卖罢了,但是低买高卖可不是强买强卖,两美金简直没法谈。”
“不不不华佬,如果不是如你说的,它的材料是柚木,你的这把椅子连两美金都没人要。
你要明白不是所有的手工制作都算手工艺品,欧洲有成千上万的手工作坊,但是没有名气只有手艺的匠人的收入还不如一个闹市区的乞丐!
这些活计你做了多久?两周?机器只要一个小时就能生产二十把。给你们手工制作的活不是因为你们技艺高超,而是让你们不至于饿死。”
这句话对于一个手艺人的打击要比侮辱白人的母亲来得还大,华人老木匠怔了怔神,椅子就被那两个白人夺了过去,等他再回过神来,那两个白人已经扔下两张纸钞夺路而逃了。
老木匠赶紧追赶出来,只是因为刚才的拉扯老头站位被小茶几卡住,当他绕过小几追到店门时,已经有些赶不上了。
那两个白人还未庆幸自己讨得了一个便宜,迎面就已经撞上了进来看热闹的肖恩,黑压压的影子如同一座大山压了过来,肖恩还没发力,那两个人就被撞了个趔趄,退回到店铺门口。
“我看看怎么个事?”肖恩一把薅住踉跄起身打算再次夺路而走的白人,把他扯回店里。老头也不管到底是谁来帮忙,看到椅子脱手摔在地上,赶忙上前把椅子夺过,放在窗户下细细观察有没有损伤。还颇有心无外物,一心为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