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遗憾,我也很想帮助你,但规矩就是规矩,连我不能破例。”主任轻轻摇头,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是惋惜。
因为华人身份,出生、长大都在亚美利加的他就不被算作亚美利加人了。这是什么道理!
不算亚美利加人也没关系,反正这个国籍也没什么好骄傲的,只是没办法通过审核,就拿不到西部的土地,这才是肖恩最着急的地方。
他走到桌前,打开自己的申请表,又翻出他的出生证明后继续辩解:“可是先生,这是我的出生证明,这足以证明我是在费城出生并长大的。根据亚美利加宪法,无论血统如何,只要在亚美利加出生,就是亚美利加公民。”
主任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眼前这个年轻小子还懂宪法,和平时糊弄的农夫工人有些不同,他顿了顿说道:“当然,伟大的亚美利加尊崇宪法,但是有时候,宪法也要为国情让步。
华人的种种现状牵动着某些国人的神经,如果今天我给你盖了章,明天投诉我的信件就能堆满办公室,如果今天我签署十份这样的申请表,那也许明天在这里排队申请土地的就是我了。
年轻的先生,你不是市政专员也不是众议员,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我觉得不行。”
“不不不,我们还可以再谈谈,尊敬的先生。”肖恩安抚了一下陷入情绪中的主任:“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先生。任何一个向您一样有学识有良心的亚美利加绅士都会尊敬华人劳工的牺牲与付出,从心里不喜欢这部恶法。
我父母是华人这毋庸置疑,但我养父却是正经爱尔兰人,他为亚美利加铺设了太平洋铁路,为亚美利加输送钢铁,他无形之中为更多的人提供了工作岗位。他的功绩足以为莪亲生父母弥补不足。”
主任眉毛一挑,“哦?是吗?也许每个人对法案的解读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我认为从法案引申出来的精神来看,优秀的人总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被排斥在文明国家之外。
也许我能帮你问问,你这个特例能不能让我在这个申请表上盖章。年轻的先生,你养父是做什么工作的?”
“哦,他也在我们钢铁厂任职,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轧钢工。”
哗,主任的手抖了一抖,那沓申请表掉了一地。
“为亚美利加铺铁路是吧?为亚美利加输送钢铁是吧?
你认为这是个很有趣的笑话,想要逗我开心?
再或者说,你在有意欺瞒一名正直的移民办公室的主任,好让你从我的手中轻巧地将属于联邦的土地夺走?
我告诉你,年轻人,你在做梦,你休想通过我的面试,休想让我从这虚假的申请表上签字!”
主任将剩余的申请表将桌上一摔,猛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他佝偻着背,嘴里的沫子随着飞快的语速喷的到处都是。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李先生,你成功激怒了我。你要为你不理智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中年主任不再理会肖恩,径直向门口喊道:“四十二号,四十二号进来。”站在门外等候的四十二号应了一声,皮鞋踏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指节敲打木门的声音响了两声,眼见着四十二号先生就要推门而进了。
“不,主任先生,我们还有很多东西要谈。”肖恩快步走到办公室门前,伸出双手阻止四十二号继续往里走,在他耳边道歉:“很抱歉先生,您还得再等一小会儿。”随后不由分说地将他往门口推。
四十二号扭动着想挣脱束缚,地板被划出深深的两条鞋印,四十二号先生依然被肖恩一步步地推到门外。他打量着肖恩的个头,屈服在他的身影之下。
肖恩从容地将办公室门重新关上并上了锁,又回过头来看向主任,主任有些紧张,暗自感叹着眼前这个华人真是好大的力气。
他四下张望着想找一些东西防身,身居“高位”多年,其他人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已经忘记了如何与粗鲁又蛮横的农夫、工人平和地相处。
他望着向他走过来的仿佛山狮一般的肖恩,他倒退着又坐回椅子上,咽了一口唾沫轻声说道:“李先生,你还年轻,千万不要走到犯罪的道路上!”
肖恩只是平静的走到他身前,把手摊开放到身前以示自己是安全的,阳光从肖恩的侧面的窗户照射进来,却让主任笼罩进了肖恩的影子之下。
肖恩讨好的笑容渐渐隐去,弯了二十一年的腰杆挺直了直。
“指条明路吧,先生。怎样才能拿到有你签字的申请表。”肖恩声音开始冷淡,没有了刚才的恭敬。
“谎报身份,武力威胁,就这样,还在痴心妄想?”主任丝毫不惧肖恩的威胁,他发出一声讥诮的笑,“华人,一个华人还想去西部?还想要亚美利加的土地?你们这些华人,到底还认不认识自己的身份了?
一个华人多了一份土地,那么,一个基督徒就会少一份土地,一百个华人有了土地,那在亚美利加就会出现一个不受亚美利加法律约束的国中之国!
亚美利加是昂撒人的亚美利加,不是什么黑鬼的,更不是你们这些眯眯眼华人的!”
呵,这还是个极端爱国者,民粹主义和种族主义者。
在中年主任咄咄逼人又态度嚣张的目光注视下,肖恩转身走向办公室的实木大门。
“嘿,华佬,这就对了,出门右转,餐馆和洗衣房才是你们的归宿,我这扇大门不是为你们开的!”
“放心,白佬,我只是检查一下你这门够不够结实!”肖恩在检查完反锁的门栓之后,猛地转回身来奔向墙上的挂画,只是略微用力的一撕,乔治·华盛顿那张被玻璃保护着的半身像就被肖恩扯了下来。
主任只感到一阵恶风袭来,一个黑影朝他飞了过来,越来越大。他连忙后撤下蹲,把脑袋藏在办公桌下面。
“啪!”挂画撞在主任身后的资料柜上,玻璃如雨点一般四下飞溅,乔治·华盛顿被解放了出来。
肖恩不等主任直起身子,已经跨步到了他身边,左手向下一探,一把薅住中年主任的后脖领将他拖出了办公桌的范围。
“华佬哈?”肖恩将他往地上一丢,对方软趴趴地躺在地板上不敢动弹,只是脸上写满了惶恐。
“眯眯眼哈?”肖恩的右拳砸在主任的眼眶上,他的眼眶顿时肿胀发红,眼睛被拉扯成一条细线。这时他才从疼痛中反应过来,开始扯着嗓子喊起来:“保安!救命!”
“救命哈?”肖恩一巴掌扇在主任的脸上,嘴角的血随着唾液掉在地上。呼救声立马停了,转而发出痛苦中掺杂着吸气声的浅浅低吟。
保安还是第一时间听到了呼救,他们奔跑着过来查看情况,但是门被反锁了。
三五个壮汉不停撞门,只是主任办公室的实木大门依旧坚如磐石。
外面撞一下,里面就挨上一拳,主任都不知道是该让保安们进来还是就待在门口了。
咔嚓一声响动之后,门锁的搭扣终于在暴力撞击之下断成两节,在前面撞击的两个壮汉保安收不住力重重摔进办公室,而剩下的三个则一股脑地涌向肖恩,试图将他俩分开。
如今的主任已经被人工催胖了一圈,再不复刚才那个冷峻严肃的昂撒精英的形象。肖恩也打累了,他站起身子,沉肩蹬腿,对准奔过来的保安就是一记蛮王冲撞,将最前面的家伙撞的一个趔趄,人墙就此破开了一道口子。
肖恩趁机钻出了人墙,哪怕后面的保安如何拉扯,甚至将他衣服口袋直接拽开都没有阻挡住肖恩离开的步伐。
不等更多的保安过来,肖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之中,走廊和大厅中密实的人群被撞开一条通道,就像圣经中被摩西分开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