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不仅有钱,他还是最爱钱的。
主教给我们要一视同仁地对待穷人和富人,不因富而谄媚,不因穷而嫌恶,可神父就没有做到,米莲修女想到。
想起神父那张又油又厚的嘴唇,总是恨不得贴着参观教会的富商太太们保养得白白嫩嫩的手,驱赶来教会求收留的孤儿时,又总能吐出最呛人的粗鄙之语,修女总有些反胃。
她几乎没怎么厌恶过别人,哪怕是那些排挤过她的其他修女。
可面对那位神父,米莲修女却总是难以抑制想让他不幸的心。
她知道厌恶的意念很容易就发展成了诅咒,所以平日里害怕的时候,便总是祈求主的饶恕。
尽管她不断地求那位信仰的主恕罪,可私底下,修女又对神父没交过什么霉运感到泄气。
这又是一种矛盾的心理。
钱虽然跟罪恶有关,可没有钱的信徒受的苦,却总是比有钱的信徒多了不少。
每每想到这其中的矛盾,米莲修女对颂诗的热切就减弱了不少。
米莲修女一边替自己的“不忠”找着理由,一边祈求着今夜能够平安回到住处。
转过信仰之道的路口,米莲眼前的路突然变得模糊,她发觉自己有些迷路。
这是件奇怪的事情。
从教堂回家的路,米莲修女早已走了不知道多少次。
要说她不是什么聪明人,米莲修女自己也愿意承认,可谁要说她连走过成千上百次的路都能忘记,修女的脑袋也绝没有无用到如此地步。
实际上,米莲修女并不是不认路,而是她看不清路,因为她面前的路口起了浓雾。
这雾不像是常见的雾,更像是皇冠街火车站中的列车排出的蒸汽,没有路过贫民区的“鼠洞”,而是绕到了修女小姐的眼前。
米莲修女的反应迟钝了一下,她错过了第一时间回头跑路的机会。
等到她想起来这件事,浓雾早已经漫过了她的周围。
无路可逃。
这就是米莲修女所遇到的处境。
而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她也总是会做一件事——那就是祈求她的主,她的神,能够赐予她奇迹。
而米莲修女这样做的结果,也和往常一样,她没有得到任何帮助。
事情没有朝好的方向发生变化,修女有些惊魂失措。
夜更深,雾更浓。
氤氲中,亮起了一双猩红的眼。
米莲修女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一道红光已从她面前闪过。
修女还未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那曾经可以诵出教典的喉咙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一同失去的,还有她那还未找到答案的生命。
修女的身躯无力地躺倒在没有热度的街道上,几枚脏兮兮的铜币从修女服中滚到了地上。
米莲修女冒出想要伸出手去接住那罪恶钱币的念头,她还没能换上新的修女服。
可她的身体冷的太快,已经失去了挪动身体的动力,连哆嗦都来不及打。
她眼里的世界越来越黑,却没看见教典上赞颂过要接她入神国的那位主的使者。
米莲修女生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那个她看不清模样的怪物,变成了一位拥有紫色眼眸的少年,少年的手里拿着一张发着红光的卡片。
然后,这条街上曾经最受喜爱的修女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了她能失去的一切后,克里斯蒂娜·亚瑞纳·米莲也失去了她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