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下葬的第二天,娘一天无话,晚上就坐在炉子前给微宁煎药。微宁还抱着爹给她打的那两只野兔,娘见了,问她要不要煮了。
微宁摇摇头,抱在怀里又紧了紧手臂。
娘见状也不再勉强,顶着通红的眼眶,只说。
“也好,留着也算是个念想。”
爹死以后家里的境况大不如以前了,渐渐饥荒的事过去,虫灾也好了许多。
七八月时,村里的大家伙已经开始播种下一场粮食。正好老村长家无儿无女,留下的那块地便由村里一致决定划给微宁家了。
爹不在了,便只剩下微宁和娘两个人劳动力,微宁开始去地里帮娘干活。
张娘子很久没耕过地了,更别提微宁,两个人干的活总会比村里别的人家慢上许多。
村里人偶尔会来帮忙,但是各家有各家的家务事,一来人娘就把她们赶走了。
倒是王家湾的周娘子让自己儿子周天禄日日来帮微宁家干农活。周天禄到了低头埋头就是干活,赶也赶不走。
时间久了,张娘子也不好意思,忙完一天的活后便会留下周天禄吃顿饭。周天禄也不甚客气,倒和张娘子逐渐熟络起来。
十几二十岁的男娃力气大,地里的活没几天就快干完了。这天吃完晚饭,周天禄硬是和平常一样抢着刷完了碗再走的。
晚上娘和微宁坐在院子里乘凉,姜正青去了快俩月了。微宁还是不太爱说话,干完活就摆弄那双没织完的帽子,总是织了拆拆了织。
“微宁……”
娘小声叫了叫她,微宁应声抬头,暮色黑沉下来,她看不太清娘的表情。
“你觉得天禄这孩子怎么样?”
微宁心里一惊,猜到娘要说什么了,手里的针不小心扎进肉里,她忍住没说话。
“昨天天禄的娘又来说了提亲的事,你爹走了,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又怕不能给你找一个好归宿,等下去了你爹会怪我。”
娘絮絮叨叨的说,罕见的有些颤抖,话都说的断断续续的。
微宁不忍娘这个样子,起身抱住娘,低声道。
“没事的娘,我都听你安排。”
张娘子埋头在微宁怀里,爹死后,她好像突然没了往日的样子,平时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也乱了。
“娘我都听你的。”
微宁又重复一声,抱着娘的手更紧了些,她惊觉原来娘这么瘦,仿佛只剩下一副皮囊。
从前十五年过得好似梦一般,如今大梦初醒,她不能再让娘替她费心了。
这天晚上娘早早睡着了,爹死后的这么多天她第一次睡了个好觉。微宁悄悄回到自己屋里,点起灯,继续一针一针织那个没织完的帽子。
她总是不满意自己的针脚,织了再拆,一直到半夜才总算织完。微宁最后看了眼那帽子,敛下眼眸把它放进了衣橱的最里面。
又把那串佛珠拿出来,坐在床边慢慢捻动,一会想起爹一会想起无妄,直到天蒙蒙亮才堪堪睡着。
有了微宁的一句话,周家定亲特别快。第二天上午便带来了媒婆。
微宁坐在里屋,外面娘在和她们商量什么她也不在乎,周娘子和媒婆不知道何时走的,接着便差人送来了聘礼和聘雁。
娘一整天都笑吟吟的,微宁不想扰了她的好心情,也陪着笑。娘说婚期定在了下月初七,那是个好日子,微宁听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微宁握紧那串佛珠,转身出了家门,走在后山的路口又停下了脚步。
娘说的对,孤男寡女。况且她已经定亲了,更不应该再去找无妄了。
微宁闭眼一咬牙,正要回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姜微宁。”
微宁转过头,无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