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他去做他的闽粤总督,先帝亲赐我姓,对我郑氏一门更是恩遇无尽,他忘了,我却是没忘,总之我是绝不会去做鞑子的”,郑成功语气坚决
此时郑成功才只是二十二岁,远不是十几年后那个私心自用,遥尊永历而自操威福的国姓爷
郑成功崇祯十一年通过南安县试,成了南安县生员,之后更是被郑芝龙花了大把的银子,塞到钱谦益门下,做了门生
而钱谦益在当时乃是天下闻名的大儒,早年的郑成功走的就是正统的士人路子
据郑成功同窗好友记载,郑成功为诸生之时,往来闽省,每至一处便呼朋引伴,论文赋诗,风雨连床,不稍间也
显然郑家是准备让郑成功走文臣科举的路子出仕,而郑成功自己也是乐在其中
崇祯十五年,也就是四年前,郑成功十八岁,前往福州参加乡试
当时郑芝龙已经官居都督,郑家海贸之业蒸蒸日上,日进何止斗金,郑家富拟王侯,远交朝贵,近慑抚按,炙手可热,在闽省之中风头无两
郑成功在由泉州入福州参加乡试时,邮传馆舍皆有司备设,及入考场,监临之官,交遣小吏诣号舍,致寒温,预选同舍生代为起草
哪怕在考场之中,郑成功也是珍果佳肴,络绎传送,而郑成功竟日饮啖而已,漏下便已出闱,传呼归馆舍,其势煊赫如此
只是郑成功这番做派,终究是惹得当时考官不喜,未能取中乡试
但由此也可看出,在郑成功没有脱离郑芝龙的荫蔽之前,完全就是一副贵公子的做派
此时的郑成功就是一个极为正统的士人,自甲申以后,天下士人无不激愤于时,各自奔走呼号,欲再立朱明天下,驱除东虏,恢复中原
郑成功的师友此时无不以恢复朱明正统为己任,郑成功自然也为身边的师友所影响,对投清一事极为厌恶
而等郑成功焚儒服入海,开始接掌郑家的势力,开始品尝到权势的滋味,变成后面私心自用的国姓爷,那已经是郑芝龙被清廷擒下,押往京师之后的事情了
郑鸿逵见得郑成功神态不似作伪,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说道
“以我之见,你爹此行若去福州,必然为清廷所擒,而清廷擒下你爹以后,必然会以你爹为挟,拆分我郑家之军”
“我郑家拼搏十数载,族中前后不知牺牲了多少人,方才有今日的气象,决不能就这样被清廷毁去”
“清廷对你爹到底是否诚心招抚,谁也不知,若是清廷当真封你爹做了闽粤总督,我等虽然最终还是要剃发留辫,有愧先帝重恩,但这结果对我郑家而言也还算不错”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是郑家长子,军中诸将想必都愿服你”
“若是你爹真被清虏所擒,那你就必须站出来,接过郑家旗帜,决不能让我郑家就此散去”
郑成功看着眼前神色严肃的郑鸿逵,脸上神色愕然
他原以为郑鸿逵会如先前一般,要以忠君报效对他再做激励,但却完全未想到郑鸿逵会说出这一番话来
郑成功听得郑鸿逵所言,却是忽然觉得眼前的三叔似乎有些陌生
他隐约觉得自家这位武进士出身的三叔,似乎并不是自己先前所想的那副模样
而郑鸿逵此时却没有注意到自家侄儿的神态,眼中目露思索,又是继续开口
“你爹向来独断专行,既然说了要让你去福州,恐怕当真会用强把你带走,这却是不得不防”
“你不能再留在府中了,等下我便安排你暗中出城,你爹急着往福州降清,只要这几日找不到你,他便只能自己前往福州”
“大木,你听到了吗”
郑鸿逵见着自家侄儿愣神,又是轻声提醒了一句,郑成功所取的字便是大木
“侄儿知道了”
郑成功听得郑鸿逵所言,这才回过神来,闷声应了一句
郑鸿逵却是不知自家侄儿神色为何忽然便低落起来,只当是他还在为郑芝龙降清一事失望
郑鸿逵看着神色低落的郑成功,却也没有多想,交代完毕以后,便匆匆离去,前去安排人手送郑成功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