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宝被押下堂去,堂中又再次恢复寂静
朱朗在马宝被带下后,又是坐在座位上陷入沉思
场中气氛沉闷,众臣看着上方眉头紧皱的殿下,脸上皆是闪过异色
众人如何看不出那马宝已经心存死志,刚才所言恐怕也是非虚
既是如此,眼看着鞑子大军就要到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刚才突袭之时,刘远生顾元镜等随行众臣虽也奋起余勇,主动帮忙推车御敌,但此时逃入城中,众臣心思又是一变
谁不怕死
况且眼下的情况已经实在是事不可为,建奴万人,禁军三百,明眼人都知道肯定守不住
既如此,那还不如尽快逃走,以留有用之身
况且监国殿下还在城中啊,他们这么做不也是为了保存国家根本嘛,有监国殿下挡在前面,这事任谁也说不出他们的不对
众人想及此处,心中更是一定,目光齐齐看向前方的吕大器苏观生两人
虽然众臣都想逃,但这事却不成他们能插嘴的,弃城而逃这事担子太大,还是得阁老来担
吕大器感受到众臣的目光,心中微微一沉,也是明白了众人的心思
他先是看向一侧的苏观生,但苏观生与其对视一眼后,目光便立时移开,看着身前的地面,似乎也如监国殿下一般陷入了沉思,对吕大器的暗示视而不见
吕大器见得苏观生移开目光,脸色也是微微一沉,苏观生是殿下心腹,此事由苏观生提出最为合适,就是日后有人要弹劾,殿下也自会护住这苏观生
他原本想着这苏观生深受殿下大恩,此时应当会率先出言提出撤离,保证殿下的安全,但谁想这人却是完全无动于衷,这老匹夫当真是沉得住气,若是清军破城,他可同样逃不掉
苏观生脸上面无表情,但心中却是冷笑一声,他可是实实在在的帝党,殿下没有发话之前,他怎么可能率先替殿下做主
若是殿下有意撤离,哪怕这件事事后存在风险,他也会主动开口,替殿下铺好台阶
但此时殿下可还没发话呢,他怎么可能自己就把这种危险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来
这吕大器自己想逃,又不想在日后担上弃城而逃的名声,此时他竟还暗示让自己来说
自己和这吕大器素无来往,真不知这吕大器哪来的这么大脸
当真以为这天下就他自己一人是聪明人,别人都看不清这事的风险?
若是此时殿下已经心存离意,那此时出声之人自然可得殿下赏识,但他早就是殿下的心腹了,何必在形势未明的情况下,去争这一时长短
吕大器看了下方目光期待的众臣,心中也是微微一沉
他才是此次随行中枢的首位辅臣,此时多拖一刻,城中就多危险一分,无论于公于私,立刻撤离都是最好的决定
吕大器想到此处,也是顾不得许多,直接起身,开口说道
“殿下,那贼将所言不知真假,但既然清军前锋已至广州,那惠州纵是未失,恐怕也已在清军兵锋之下”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殿下是不是先出城暂避一二,待朝廷大军赶至,再与清虏争锋……”
吕大器虽然说的委婉,但实际上还是一个意思,让监国殿下趁着清军主力未至,先逃出城去再说
大堂之中,焦琏白贵等武臣闻言,脸上神色一松,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三百对一万,哪怕是古之名将,也不敢说自己能守住
而左侧的吴炳顾元镜等文臣,则是神色紧张的看着上方的监国殿下,眼中目露期待
吕大器已经给了梯子,若是殿下就此应下,他们不就也可以跟着逃命了吗
只是吕大器刚说了一半,就被上方的监国殿下打断,朱朗扫了眼下方神色各异的众臣,眼睛一转,便轻声开口
“吕阁老不愧是忠贞老臣,阁老之意孤知矣”
下方的群臣闻言脸上喜色更甚,但紧接着,监国殿下却是话锋一转,开口说道
“但那所谓潮惠皆失,清军后路一万大军,俱是那贼将一人所言,朝廷岂能就此轻信”
“若是那贼将诓骗朝廷,我等此时骤然撤出广州,便是凭白将广州让给城外那些清军”
“若是当真让几百清军便夺了广州如此大城,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苏观生听得殿下言语,脸上神色顿时一动,他猜得果然不错,殿下果然是不想弃城逃离!
而吕大器也是听出了朱朗话中的意思,脸上神色一沉,他皱眉看着上方的青年
以他见过的朱家皇帝,莫说是被近万大军包围,就是双方人数相当,朱家那些皇帝都直接要逃了,他一时间有些弄不清楚,这位他所亲立的监国殿下,到底在想些什么
众臣闻言脸上神色也是顿时一滞,他们如何听不出这是监国殿下的推脱之词
只是此时他们却根本无法反驳,监国殿下找的这个理由太难反驳,一个贼将供述岂能轻信,既然不能轻信,又如何可骤然弃城离去
众臣虽然都看得出马宝所言非虚,但此时却皆是有苦难言,难道他们还能跳出来说那马宝已心存死志,所说定然为真吗,谁敢做这种担保
朱朗看着神色沉默的众臣,却是不再给众人机会,直接开口道
“此时形势未定,不可骤然定夺此事,无论撤与不撤,当务之急是先派人往肇庆求援,令肇庆速派大军来援广州”
“此事拖延不得,李承志,你速速派出信使,前往肇庆求援”
“是,臣这就去”
李承志闻言立时应声,匆匆退下,而朱朗却是继续开口
“骤然遭袭,诸位卿家也受惊了,先下去修整一番,顺便也安抚一下家眷,此事等李承志审问清楚,今晚再议”
众人逃入城后便直接聚在府衙中商议,此时连朱朗都是浑身衣袍脏乱,一些大臣身上更是还沾着血迹
众臣见得监国殿下脸上神色坚决,也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借口,只得恭声行礼,各自散去
而在朱朗等人商议之时,一个个耸人听闻的流言也早已在城中流传开来,整个广州城顿时变得风声鹤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