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来时,我感觉状态良好,最后一丝不适感和左臂的隐约疼痛都在昨晚的安睡中烟消云散。我穿好衣服,来到大厅,约尔里夫和翡翠已经坐在吧台边吃着早餐,洛克一如既往地拿着扫帚在打扫卫生。
我看了眼大厅墙上的时钟:七时三刻,时间还早,加上约尔里夫还在吃早餐,我决定给自己也来上一份早餐,再继续之前中断的训练。
我跟洛克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到了约尔里夫的旁边。
“赵啊,傻呐(早安,萨拉)。”约尔里夫满嘴都是煎蛋和火腿,含糊不清地跟我打了个招呼。然后我看他喉头耸动,煎蛋和火腿一起落入约尔里夫肚子里,他则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呻吟。
“看起来很好吃。”我舔了舔舌头,这并非恭维或者客套,那煎蛋配火腿实在是太香了。
“好吃到你想把自己舌头都咬下来,布林的手艺,没得说。”约尔里夫先是举了下大拇指,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表情,然后突然搂住我,在我耳边压低声音说:“不过我是你的话,我就会先跟洛克道歉和道谢,因为是他把你从马车一路背回公会的。然后我会亲自走进厨房,和正在煎火腿的布林道歉,顺便问他能不能来一份培根。”说完这番话,他拍了拍我的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大快朵颐他的煎蛋和火腿去了。
我递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从座位上起身离开,走到正在扫地的洛克面前。
“嘿,洛克,早上好。”我冲他开口,他停下脚步,杵着扫帚静静地看着我,没有回话。我有些尴尬,但还是继续按计划对他说:“我听说了,是你把我背回公会的,我很感激,也很抱歉,我太任性了,你们一定吓坏了。”说到这,我发自内心的感到抱歉,心想光是说说还不够,于是给他鞠了一个躬。
“没事的,萨拉。”洛克终于开口了,“道歉不道歉的不重要,我们只是担心你的健康,毕竟公会里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他拿起扫把,继续按照之前那个不慢不快的节奏扫起地来。
“大家都很担心你,如果说有谁担心到生气,那就是布林了。你出事之后他一直在责怪自己,你最好去看看他。”
我再朝洛克鞠了一躬,然后快步跑进厨房里,厨房里满是鸡蛋和咸火腿的香气。我顺着香气往前走,在灶台边看到了正在准备早餐的布林。
我到的时候他刚刚煎好另一份,正要端着盘子往外走,于是我们的目光交汇,气氛有些尴尬,我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布林也没有开口,我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眉毛蹙成一团,显然在为了什么事而烦恼。
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我有点忍受不住了,于是决定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嗨,布林。”我选了一个不那么突兀的开场白,但很快就悲哀地发现这个开场白让气氛更坏了,它就像是那种无话可说的人硬找话题时的起手式。
我决定做些什么来补救这段对话,我开始疯狂的运转自己的脑子,嘴上也不闲着:“嗯,就是,你知道的,我来对你表示感谢。”我尽力让自己克服这种尴尬,并且把脑海中想到的事情组成通顺的的句子,再讲出来。
布林还是看着我,我绝望地看着气氛慢慢往冰点降去,咬着牙继续说:“我也很抱歉,非常抱歉,因为你叮嘱过我。”我低下头,搓着双手,嘴也有些结巴:“所,所以我要向你道歉,我不知,知,知道医生花了多少钱,我,我的情况有多严重。但我明白你们都很担心我,非常抱歉。”
“唉,”布林长叹了一口气,他终于开口了。“我们都没有怪你,也没有生你的气。”他叹着气把托盘放到了桌子上。“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明知道你才十岁,还同意你去训练。你出事之后,萝丝和翡翠都吓坏了,她们都挺喜欢你,我们也是,但谁都比不上翡翠,他直接给了约尔里夫一耳光。”布林靠着墙,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叙述着之前公会里的冲突,催化剂还是我。
我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说实话,我猜到我会给大家添麻烦,但我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严重到翡翠当众给了约尔里夫一耳光。
“非常抱歉,布林,我……”
“没事的,萨拉。”布林举手打断了我,“我只希望下次你一定记得,不要继续强行坚持。”
我点点头,布林再次把托盘端起来,“跟我一起出去吧,这份早餐是你的。”他举着托盘冲我甩甩头,我急忙跟上。
“最后确认一件事,萨拉。”在走出厨房前,布林回头认真地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还要继续进行训练吗?”我坚定地点了点头,他若有所思地回头,举着托盘推开厨房门,只留给我一句话:“那就记得我之前说的。这不是请求或者是要求,是命令。”
我跟着他走出厨房,在吧台边坐下,接过布林递来的早餐。他把早餐递给我后就从吧台底下掏出啤酒杯开始擦拭,还不忘对吃的满嘴流油的约尔里夫交代事情:“约克,萨拉坚持今天还要训练,我的建议是让他做除了攀爬外的训练。”
约尔里夫赞同地点了点头,“我同意。”他举手表明自己的观点,“他的身体不能再出事了。”
我本来还想坚持,但大厅里其他人也同意布林的观点,我只好同意下来。
于是吃过早饭后约尔里夫带着我来到大街上,布林托是一座繁荣的城市,从市民们的生活习惯就可见一斑——还没到八点,街上就已经满是开门的店铺和赶去上班的人群。
“我们现在要学什么?”我站在街上,有些摸不着头脑。
“学习如何脱身,萨拉。”约尔里夫站在我旁边,慵懒地说,“作为一名盗贼,被人发现和追捕是职业生涯中无可避免的一部分,所以要精通脱身技巧。”
他直起身,睁开眼睛,我能感觉到他某部分的气质完全改变了,平常那个老实巴交的约尔里夫被面前这个自信的约尔里夫取代。
他伸出一根手指:“脱身技巧第一点,你的衣服一定要合群,以便混入人群。什么叫合群?衣服朴素叫合群吗?或者是衣服华贵?还是中规中矩?萨拉,我要教你的是,这些都不叫合群。”
说完这段话,他指了指街上的人群,转头对我说:“你看街上的行人,萨拉,这是中环区,所以大部分人说不上穷,这一点从他们的衣服上也有反馈,他们的外套往往会很新,因为这是他们的脸面,但里面的衣服却不一定,因为他们没有那么多的余钱保持身上的每一件衣服都光鲜亮丽。”
我仔细观察来往的行人,发现的确如约尔里夫所说,大部分的行人的外套看上去价值不菲,但内里的衣物就五花八门了,我刚刚就看见一个里面衬衫已经洗到褪色的中年男子。
约尔里夫满意地点点头,手指指回自己继续说:“所以在中环地区什么叫合群?那就是和他们一样的衣服,你要是穿的朴素或是破烂,城卫一定会怀疑:这种生活水平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中环区,紧接而来的就是对你的拷问。”
我看了看他身上和行人一般无二的衣服,恍然大悟:“所以这就是你……”
“是的,萨拉。”他抬手打断我,“但衣服的合群只是出发前的准备,如何脱身依旧是一门学问。”他竖起三根手指,认真地说:“脱身的方法大体上有三种,第一:通过混入人群,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远离城卫队;第二:借助附近的聚集人群,混入他们之中,让城卫队丢失目标;第三:通过复杂的地形来摆脱城卫队。”
我点点头,他朝人群中走过去,我跟在他后面,不远处有一队城卫队,正在买自己的早餐。
约尔里夫停住脚步,“第三种因为你的身体原因,我就不做演示,也不进行训练了。”他回头对我说,“但前两种都要训练,我先来演示第二种,你要看仔细哦,萨拉,学不会的话可是会被抓的。”他说完,朝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消失在人群中。
约尔里夫消失的太快,几乎是一瞬间融入了拥挤的人潮中,直到他到了街的另一边,我才发现他。
他对我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露出了一个我说不上来的笑容,那笑里包含了自信,狂傲和某些更复杂的东西。然后我看到他转身,一把抓走了一名城卫队士兵腰间的钱包。
街对面一阵骚乱,这次我的视线紧紧跟着约尔里夫,城卫队起初锁定了他,但他很快没入人群中,丢失了目标的城卫队烦躁的推开人群四处搜寻起来,约尔里夫则乘机随着被推搡的人群后退,顺势坐到了街边的一条长凳上,在他坐上去的那个瞬间,我看到他把一个钱包丢到人群间的空地上。
城卫队搜寻了半天,没能找到目标,被偷了钱包的那名士兵显得十分沮丧,我从街这边都能感受到他难过的心情。他们驱离人群正准备离开,正巧在地上发现了那个钱包,失而复得的喜悦让那个士兵欣喜若狂,他和他的同僚急匆匆地离开了现场——显然是怕钱包再丢一次。
“这就是第二种脱身的方式,萨拉。”直到约尔里夫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我的身边。
“比起盗贼你更像刺客,约克,吓了我一跳。”我嘟囔着说。
“谢谢夸奖。”约尔里夫的耳朵显然很尖,他朝我行了一个礼,笑嘻嘻地说。
“那么第一种呢?你要怎么演示?”我回味着刚刚约尔里夫的行动,说实话,要我自己重复一次他的做法,我不确定我能否成功,不,这么说都算是言过其实,我很确定我会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