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将他教养得很好。
薛家人多,袁俊成婚了也没和袁冲分开过日子,所以现在他们这东拼西凑起来的一家子老老小小的算起来共有十一口人,还不算袁俊媳妇肚子里那个。住的是间三进的大宅子,好在这偏远县城房价不贵,当初圆圆又把长安留给她的家底都带出来了,所以买宅子开酒楼什么的还绰绰有余。
慕容泓被蕃蕃领着来到宅门前时,薛白笙和袁冲早就候在门口了。
他们不认识慕容泓,但自和长安隐居在此后,无人知道他们的身份,除了卫氏兄弟外也无人上门。如今长安说有朋友要来吃饭,还亲自下厨做菜,显见这个朋友不是一般的朋友,他们自然也不能怠慢。
饭厅里,方俊正在支起圆桌。家里人多,一起吃饭八仙桌根本坐不下,后来长安想出一种可以收放的圆桌,请木匠打了出来。平时不用时可以收成八仙桌的模样,不占地方。要用时把四面撑开就成了一张大圆桌,可以坐下十几个人。
圆圆和挺着肚子的袁俊媳妇王氏将做好的菜一道道端上圆桌。
厨房里,桑大娘在灶膛前烧火,长安正在做最后一道汤羹。
薛白笙忽懵头懵脑地进来问道:“一隅,你的这位朋友是不是要住下来啊?如果住的话,我现在就去收拾一间空房出来。”
长安疑惑:“不住,为何这般问?”
薛白笙问:“若是不住下来,他怎么连屏风藤椅之类的家具都带来了?”
长安在厨房门口探头往院中一瞧,还真是,慕容泓带来的那些侍卫每个人都扛着好些东西。除了屏风藤椅外,还有盆栽花卉布匹绸缎等物,看着不像送礼,倒像搬家,一看就是茫无头绪之下一股脑儿买的东西。
她有些想笑又有些感慨,缩回厨房对薛白笙道:“没事,他家世代经商财帛无数,不在乎这点银子,收下便是了。
薛白笙听说来客是个商贾,心中略微轻松了些。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小老百姓,不管什么时候骨子里头都怕与当官的打交道。
慕容泓站在院子里,看着孩子们笑着在树底下跑来跑去,你捉我我捉你,大人来往穿梭地端菜盛饭布置碗筷,仿佛又回到了兄嫂还在时的家里。
快二十年不曾体验过这样的平和温馨了。
当时只道是寻常,直到往事不可追了,才知有多珍贵。
“木公子,请入座。”饭桌布置好了,袁冲过来邀他。
他收回思绪跟着袁冲去了堂内。
待到长安洗了手净了面来到饭堂时,却见慕容泓被孩子给包围了。左边坐着蕃蕃,右边坐着夕月。
圆圆冲长安笑。
长安也理解,毕竟是皇帝,众人不知他身份还好,若哪天知道了,一张桌上吃过饭,总比和他并肩坐过的刺激要稍微小那么一点点。
长安来了之后,才真正开席。如今她虽不是位高权重的九千岁了,但身边这些人早年都是靠她庇护才有今天,所以还是习惯性地以她为中心。
慕容泓好多年没参加过这种聚餐,一时有些难以适应,除了长安也不认识旁人,更不知说什么好。好在有袁俊和圆圆负责插科打诨热闹气氛,很快用餐气氛也就融洽起来。
蕃蕃一声不吭尽给长安夹菜。
长安也给他夹,低声道:“你自己也吃,不要光给我夹。”
慕容泓在一旁看着他俩的互动,忽然就明白了长安温柔下来的原因。
因为这个孩子。
“木叔叔,你快吃啊。婶娘做的菜可好吃了,平时吃不着的。”耳边忽然响起一道脆生生的童音。
慕容泓转过脸一看,是那个小名叫月月的女孩子夹了一筷子糖醋鱼柳在他面前的碟子里。
长安大约以为他还是只吃素,所以放在他面前的都是素菜,这筷子糖醋鱼柳是小女孩儿从远处给他夹过来的。
“谢谢你。”慕容泓对她微笑。
小女孩儿又看呆了。
“哟,我家月月也懂事了,会给人夹菜了。怎不给你娘我也夹一筷子?”圆圆在一旁故作吃醋道。
长安看着慕容泓面不改色地吃了那筷子鱼柳。
袁夕月见他吃了,也很开心,对她娘道:“婶娘说了,长得好看的男人可……可……可……”她挠头,忘了这句话是怎么说的了。
“可遇不可求。”她哥哥小胖墩儿在一旁听她“可”了半天可不出来,着急地替她接上。
“对对,可遇不可求。如果遇到了一定要像狗抢骨头一样先下口为强,晚了就被别的狗啃去了。所以,蕃蕃哥哥,对不起,我长大后不能嫁给你了,我要嫁给木叔叔,他比你更好看。”五岁的小女孩儿一本正经地侧着身子对坐在慕容泓另一边的男孩子道。
“咳!”这神来一句让慕容泓呛到了。
长安扶额。
蕃蕃:“……”
“瞎说什么?你婶娘的话也是能听的?你看她自己至今都没抢到一个好看的男人就知道她是胡说的啦。你听为娘的。”关键时刻,又是圆圆来救场。
“嗯?”袁夕月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娘,洗耳恭听。
“你先长大再说。”众目睽睽之下圆圆也不能说太过分的话,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胖墩儿大笑。
袁夕月撅起小嘴。
晚饭后,慕容泓没理由再留下,长安送他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院门口,慕容泓停住,转身看着长安。
她说为他接风洗尘,她亲自下厨做了菜,但整个过程中并未与他有多少交流。他明白,她只是想让他看到,她过得很好。
也许,也带着请他不要再打扰的意思。
“谢谢你的招待。”
天已经黑了,小县城里的大多数人家并没有在门前挂灯笼的习惯,薛宅显然也不想在这方面标新立异,所以院门前也没有灯笼,只有淡淡月光。
长安就站在他三步开外,柔柔的夜风是往他这边吹的,他甚至都能捕捉到她的气息,温暖的,鲜活的。这对他是种太过折磨的体验,折磨得他心口发痛鼻子发酸。但是他又留恋这种折磨,恨不能就这样在月光下站到天荒地老。
“谢谢你的礼物。”长安回他。
慕容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向犀利的口舌在她面前全然失去了作用。
这样的相顾无言对长安来说也是一种折磨,见他的侍卫提着灯笼候在外面,她就道:“陛下慢走,我就不远送了。”
逐客令已下,慕容泓自是无颜继续赖在这里,只得出门走了。
走到巷子拐弯处,他欲回头,耳边却遥遥地传来院门关上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一对的感情戏简直要人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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