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光美只当没看见,与表弟聊着些家常,约莫过了一炷香的事件,这才提了十张饼回家。
将马给家丁看顾后,周光美直接将表弟领着往里走。
吴兴是真的饿了,走着路就消灭了两张饼,正在吃第三张时,周光美却拐了个弯进了偏院。
“父亲,表弟来了。”
吴兴一愣,抬头便看见一位下巴上三缕长须,与周光美有七分相像的白净大汉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瞧他。
不曾想自己舅舅在这里,他当即抹了下嘴上前,含糊不清道:
“俺舅,外甥来了。”
“嗯。”
周福点点头,看着周光美递来的饼问道:
“哪来的饼?”
“锦衣卫做的,父亲尝尝。”
“哼。”
“啥!”
周福接过儿子递来的饼,冷笑了一声,他外甥则直接懵了。
奉母命跟着表哥来舅舅家的吴兴还没搞清楚状况,便见自己的舅舅已经把煎饼塞进了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随后面色平静的,一下一下咀嚼着嘴里的饼,仿佛在啃噬仇人的血肉一般。
“咕嘟。”
见舅舅咽下了饼,吴兴也下意识地咽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嘴里还有饼呢。
顾不得食道里的不适感,想起母亲此前告诉自己家外面有陌生人的吴兴赶忙凑到舅舅面前问道:
“俺舅,呃,锦衣卫为啥,呃,盯着我们,感情汉王真反了?”
“哼。”周福又冷笑了一声,随后像是看白痴一般看着外甥道:
“你真是俺教出来的?自古造反,若要图王霸之业,当然选关中河北。
若要割据,要么在南边以长江天险北拒,要么钻进四川关起汉中大门。
哪有人在山东这连腹地都没的破地方造反的,以为汉王不知兵么!”
周光美则猛拍打嗝表弟的后背,笑道:
“先不谈地盘,表弟自己刚刚不也说了,汉王就五六千人造个鸟反?
不过嘛,加上济南卫和青州左卫倒也够了,当年太宗也是以三护卫起兵的嘛。”
吴兴闻言顿时一惊,出生便注定要当军官的他虽然更喜欢用拳头说话,但也不是没有脑子。
永乐年间汉王刚被封到山东时有三护卫,后来太宗削去汉王两护卫,但这两护卫的军官并未调远。
其中靳荣调任济南担任山东都指挥使,领济南卫,周福调任益都县,领青州左卫。
这番调动的真实目的不得而知,也许只是太宗对老二最后的关照。
洪熙帝毕竟当了二十年的太子,就算汉王周边的护卫使都是汉王的人,以洪熙帝的实力也不会在意。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洪熙帝继位不到一年也驾崩了,这下麻烦就大了。
新君虽然有好圣孙之名,也曾被太宗带着北伐,却因为轻敌冒进吃了大亏,并未建立足够的威望。
他对汉王有忌惮的理由。
所谓忌惮,其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害怕,而害怕,最能催生愤怒和仇恨。
一时间吴兴汗如雨下,他父亲早亡,自己能顺利通过考试袭了他爹的百户官职舅舅是出了大力的。
在朝廷眼中,靳荣和周福是汉王的人,而他则是周福的人!
心中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吴兴迟疑道:
“只要拿下汉王,朝廷未必会牵连到我们吧?”
周光美摇了摇头,想到历史上朱瞻基起兵后跟着刷“战功”的少师、少保、少傅、太子少傅、太子少保等数十名文官,不屑地笑道:
“若不平一场足够浩大的叛逆,满朝公侯凭什么给东宫潜邸们让出位置?”
“这这这。。。。。。”
嘴唇嗫嚅了半天,想通了一切的吴兴且惊且恨地撂下了两个字:
“好狠!”
“关系到皇权,他朱瞻基自然狠。”
“。。。。。。”
吴兴闻言一时失语,他发现自己的表哥从去年起越来越陌生了,似乎失去了一些对于某些东西的敬畏感。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于是他有些不甘心问周光美道:
“神仙打架,难道俺们就这么坐着等死?”
周光美面无表情的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轻轻说了声:
“也不是没办法。”
“嗯?”
寒光一闪,吴兴抬头,却见周光美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匕首,他当即惊叫:
“表哥,你要干啥!”
周光美沉着脸说道:
“只要汉王真反了就行,死中求活,表弟,等会你该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