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在州府吧?
这样大的事情,他老人家怎么看的?”
开口说这句话的,是立身在一旁,从始至终观瞧了全部过程的顾清寒。
骆兆青对待徐师锦弃之如敝屣。
他出身州府骆家,天然便对徐师锦这等小地方出来的勉强算得上是世家贵胄的人,具备有某种难以言喻的轻蔑。
再者徐师锦身上,相比较于半路投诚的身份,徐家叛徒的身份色彩要更多一些。
他已经拿自己当成是圣教门人了。
但是在骆兆青的眼中,大概从来都未曾拿他当自己人看过。
这种轻蔑不仅仅是体现在了言语之中,更体现在了他的行动上。
从始至终,骆兆青便仅仅只和曾先生有过三言两语的交流,便如此自顾自将这件事情定了下来。
骆兆青真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么?
他真的觉得,这样的手段便足够牢稳的使岳含章殒亡吗?
这很不现实。
曾几何时,岳含章的妖孽天赋所带给他们的窒息氛围仍旧让骆兆青难以忘怀。
更不要说姜田两家可能存在有的暗中庇护。
或许失败的可能性会很大吧。
连骆兆青自己都在这样想。
但一想到为此牺牲的乃是徐师锦。
相比较于这番试探可能有的收获,骆兆青便顿时觉得只徐师锦的性命,这点儿微乎其微的代价,实在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骆兆青是这样想的,但他的所作所为,却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的。
诸位还阳的先圣,大概是前世所经历的腥风血雨多了些,性情中的冷漠让他们能够漠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刚刚时,黑袍老者便已经出声质问,体现出了自己不认可的态度。
连一旁坐在轮椅上的朱廷修都露出了一抹不知道是讥讽还是嘲笑的神情。
他仿佛“看到”了世家之中那极尽腌臜的一面在所谓的圣教门徒之中上演,进而有了一种“平日里吹得厉害,原来你们也不过是如此”的觉悟。
只是相较于曾先生的容易被说服,以及旁人的沉默。
真正最难接受这件事情的,实则是顾清寒。
她来到州府之后,也少与骆兆青打过交道。
错非是事关铭鸿张家的仪器设备,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进而见证整件事情的发生。
倒也谈不上什么袍泽之情,但是对于曾经和她一起逃出基地市,曾经和她一起策划了第一次三十三先圣还阳事件的徐师锦来说。
相同的经历能够让她很清楚的意识到一件事情——那便是今日发生的事情也很有可能将会同样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投身圣教之前,老娘是“敝屣”,投身圣教之后,老娘还是“敝屣”?
那这个教不是白投了吗?!
于是,哪怕知道这会儿最好不该再说些什么,闪瞬间的犹疑之后,顾清寒还是冷冷的开口,说出了这样的话。
而骆兆青的反应,将决定了顾清寒日后该如何在圣教自处。
或许,该给自己再多留条退路了……
正这般思索着的时候。
一旁,骆兆青已经仍旧冷漠的摆了摆手。
他大概能够明白顾清寒的想法,但对于这些圣教大业之中的“边角料”,骆兆青呈现出了一以贯之的漠然。
“不!你说错了!
开启一条全新的修途,这是大事儿没错。
可不过是一教中门人即将为圣教事业来冒一点点风险。
这不是什么大事,甚至不是个事儿!
事事都要教主来一言而决,拿教主当成什么了?
老夫不谈牺牲,也不谈奉献,但碰到难处就这样反应,难不成济川郡的风气已经恶劣至此了么?
不说别的,只为了岳含章一人,为了将其扼杀在摇篮中,此前已经有多少先圣为此殒命!
他们甚至已经没有再度还阳的机会了!
谁的牺牲不是牺牲呢?
老夫能理解,你们大抵有些什么一起共事的袍泽情谊。
所以老夫也耐心的与你言说这些。
我也不会贸然将他直接往火坑里推,甚至会给他留足时间让他适应已经掌握超凡源头的身躯。
但你若还有什么意见,不要来质问老夫,也不要让我去问教主的想法,他老人家就在州府,了不起我亲自送你去见他!”
闻听得此言时。
原地里,顾清寒半低着头,眼帘微微地往下垂去。
这是昔年时她惯常跟随在朱廷谟身旁的时候,所经常展露出来的表情。
甚至,这表情已经变成了一幅面具,被她所经年累月的戴着。
如此只需细微上的神情变化,便能够给人以一种低眉顺眼的温驯姿态,但实则又通过脸上的阴影,将其真实的情绪很好的遮掩了去。
运用这样的技巧,几乎已经成了顾清寒本能一样的事情。
如今,她又将这幅面具戴在了脸上。
“不,我没什么意见。”
要知道,这可是能够应付朱廷谟那样疯子的技巧。
此刻,顾清寒的一切“反应”落在骆兆青的眼中,浑似是一個刺儿头在他的言语和声威面前服了软。
他仿佛由此降服了一个人的身心。
那种无声息的对于其威势的恭维,让骆兆青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