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落地的时候。
他感受到了脚步的虚浮。
他感受到了气血干涸呈现在筋肉之中的酸麻状态。
他已经无法再做到脚步落地生根。
但是在这种飘忽的状态里,偏偏顺着岳含章在形神两个层面的牵引,要有蓬勃的巨力恍若应激一般的爆发开来。
力从何处而来?
他酸胀到了极致,他刺痛到了极致!
但是下一刹。
忽地。
像是有着热液顺着通体骨骼中的刺痛与撕裂之中,忽然间由内而外的流淌开来。
猛然间,张显正觉得自己身形上的疲惫状态一扫而空。
一切的不谐在热意的流淌之下烟消云散了去。
他只觉得浑身热烘烘的,甚至连九宫熔炉都无法紧锁,要为此发汗。
连带着,那原本干涸的气血,在这一刻重新丰盈,甚至像是要让张显正有使不完的力气。
好极了。
他觉得自己简直好极了。
但是同样的,无法言喻的恐慌与绝望充斥着张显正的心神。
他明白这徜徉在四肢百骸之中的热液是什么。
那是他的血髓,那是他的生命本源。
他没有重回巅峰。
他不过是在那无力抵抗的榨取之中,彻底走到了“竭泽而渔”的地步。
果然。
鼎盛的盛景来得快,可是去的也快。
在通体的热意还没来得及澎湃到极致的刹那间。
有着某种像是意图让人安睡一般,有如夜色的温凉,开始在张显正的四肢百骸之中充斥开来。
他像是在这一刻失去了对于骨相,对于筋肉,对于气血的掌控。
他只觉得每一步落下的时候,都像是飘浮在了云端。
那种竭泽而渔的榨取感,终于从身形蔓延入了精神世界中。
每一步,每一次交击,张显正都觉得自己神魂之中有一部分被抽离。
飘飘乎。
这一刻,张显正那杂乱的思绪之中,竟忽然间想到了自己的一位旁支族兄,曾经讲述自己留恋花丛,在隐秘会所中连续征伐数日之后,最后近乎于虚脱般形神空乏的体悟。
大概便如此刻一般吧。
不过是不同方式之下的本源耗费。
甚至自己尤有甚之,连血髓的流逝与消耗都已经抵至了极限。
这便是灯尽油枯了吧?
可是那不断抽离的神魂,像是让张显正已经没有了太多周全且缜密的思路。
他该反抗吗?他要如何反抗呢?他该绝望吗?还是该有怎么样的激烈情绪翻涌?
这些思绪都随着形神之间的榨取烟消云散去了。
他仅剩的单线条的思绪之中,只剩下了纯粹的疲惫。
好累。
要是能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
也正此刻,那徜徉在形神之间的温凉的麻醉感“追上”了榨取的力量,同样蔓延在精神世界的时候。
张显正的精神世界中,那安眠的交响曲像是找到了最后一個音符。
那不如就趁现在直接休息吧。
一念及此的刹那间。
虚幻的武学世界像是在这一刻由虚转实,无垠的永寂黑暗,淹没了他最后一丝缕的神魂思绪。
砰——
擂台上,张显正那大成武夫的遒劲肌肉咸皆扭曲成肉瘤也似的恐怖模样;一双无神的眼眸凸起着,像是要将眼珠瞪出来一般;浑身虚汗淋漓,如同是从水中捞出来也似。
力竭而亡的刹那间,这是张显正那僵硬如木石的尸体,砸落在擂台地面上的清脆碰撞声音。
这清脆的声音,便在这容纳着数万人的庞大会场中不断地回响着。
不知何时起,在岳含章那三十六路天罡掌演绎的时候,那惊神武道意志映照在岳含章形神之中,被所有人所关注的时候。
整个会场已经从鼎沸也似的喧嚣,陡然间变成了此刻这般鸦雀无声的沉默。
那是让人无力抵抗的武学演绎。
那四面八方的沉默中,是所有人敬畏这部武学,有如敬畏天意。
有如敬畏苍天在上!
包厢内。
连商老师都不见了脸上的笑容。
她罕见的如同喟叹也似的吐了一口浊气。
“守礼,带我去见见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