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驻地出来，高文胜表情有些微妙。

“还咋整，现在进城啊……大小姐不还想去逛瑞福楼嘛！”

姜诚不以为意，眨眼一笑又道，“咱也有日子没搁省城逛逛了。”

其实有这样的结果，姜诚并不意外。

对于骑兵营来说，坑了小日本又灭了四平的叛军算得上接连捷报——

但此时的东北遍地土匪，这样的战绩想在此刻引起上层的重视，基本也是不可能的，报上去请功最多换点嘉奖也就完了。

一行人早饿得饥肠辘辘，高文胜大概知道姜诚应该也打算进城“疏通”，只留了三个虎背熊腰充当警卫，其余人员便给了赏钱让他们先行回营。

正值炎夏时节，就算到了下午五六点钟的时候，街上的暑热还没退去。

随意找了个馆子用过餐，姜诚眼见高文胜的脸色越显苍白，便给他叫了洋车，又让警卫们跟着他，去老毛子开的保罗宾馆投宿。

“你们三个天黑就回来啊，可别再……”

不等他说完，姜诚拍了拍车夫给了银钱，回身便对海蕙心道，“走吧大小姐，咱人都来奉天了，是不是得好好逛逛啊？”

听这话妮子可乐了，一手一个拉起哥哥和姜诚就往奉天的北大街去。

到底是东北的政治经济中心，奉天的繁华程度较之同年代的沪上其实更胜一筹。

平直的柏油马路两旁都是各种店铺，从年代久远的书香纸斋，到洋人开的各种钟表行珠宝行洋装行等比比皆是。

“就在前面了！”

人都到了省城哪儿能放过？海蕙心基本是以“雨露均沾”的架势见店就逛；

什么新鲜的，时兴的，喜欢不喜欢的都照单全买，回头就让自家哥哥给钱。

海平川笑得尴尬，姜诚心里清楚这货的兜就跟脸一样黑，大子儿是掏不出几个；

他爹海如松还是出了名的清水，别看管着偌大一个马场，正经没捞到多少油水。

姜诚心里跟明镜似得，故而掏钱买货格外痛快，搞得海平川更是不好意思了：“飞澜老哥，让您这么破费，小妹实在是……”

“嗐，买点洋玩意拢共才几个钱呐？记得回家时候给海叔也得捎上一份！”

姜诚笑嘻嘻，伸手在对方肩膀一拍，对海蕙心还使了个眼色让她只管买。

他这真不算客气，毕竟这次海如松去四平打叛军立了大功，带回来极其丰厚的物资——

这帮蒙古土匪从前是老毛子策动，在东北制造不稳定；后来又跟宗社党黑龙会祸害到了一块去，手上可有不少好东西。

忠心耿耿的海如松一点没贪，连子弹带枪统统都交了回来，

按理说昧下一多半才是正常操作……姜诚很清楚这种人在队伍里少之又少，是一定得培养成心腹的。

买点东西才能花几个钱？

分明看出父子俩都很宠爱海蕙心，拿几个钱用她维系感情太合算不过了。

正想着，三人进了瑞福楼，气派的敞厅是仿沙俄贵族的风格，雍容华贵装饰中挂满了洋装，都是民国年间最时兴的样子。

逛的男女也都非富即贵，连招待们都是西装革履，姿态都好像是从老毛子那边刚留学回来的。

“哎，这不是金涛姐姐吗！”

刚把目光转向一件月白色的裙服，海蕙心却对着从试衣间走出的姑娘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