滩东大营,都统营帐内。
一名身穿黑甲的长须将军,面对半跪在自己面前,手捧短鞭的魏都统,久久无言。
“参见李全将军!前夜遭遇赵国突袭,我犯下军中大错,擅自调动滩东士卒迎击,并未经过您的允许,如今我负荆请罪,还请李全将军赐罪!”
魏正字正腔圆,表情尽显青年人独有的桀骜和毫无认错之心。
但规矩就是规矩,哪怕他是魏胜指挥官的亲儿子,这罪也免不了,只不过是认罪还是稍微走走程序,魏都统自己最清楚。
李全叹了口气。
看着营帐桌案上的册子,翻开一看,语气平缓道:“遇敌一千,阵斩六百?”
魏正没有说话,目视前方空地,沉默回应。
李全也不想扫他面子,功曹有过实际统计,遇敌七百,阵斩五百六十人,皆为无甲士卒,一个人头都没少没多。
按照他的军功册,那消失的四十个人头被鬼拿走了?还有多余的三百敌人没一個被重伤俘虏的?
这也值得杜撰,让自己脸上布满金光?好回去说给人光宗耀祖?
李全摇了摇头,对于魏都统这人,给不出评价。
他身为牙将,镇守滩东,旗下三名都统,一为魏正,二三为左右都统辅佐。
前夜他的做法真要算起来,按照军中律法,纯粹就是叛军行径!
哪有都统不请示将军,就自己带士卒反击的?
理当捉拿后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回头看着仍旧是半跪,连请罪都不双膝跪地,这种将门之子,李全只能在内心暗道倒了八辈子霉。
他早就跟魏胜将军说了,他儿子难以教导,可仍旧是厚脸皮请自己一定好生教导,学习军中阵法,最关键是为人处世。
可如今这番局面,怎么教导?
你一个当爹的都教不好,期盼我一个小小牙将教好你儿子?
李全忽然笑着摇头。
活了五十年,在军中厮杀三十年,遇到这种事情他也没有经验处理,只能是象征性的拿起短鞭,轻轻抽了一番魏都统的手臂。
“将军,还请认真对待。”
魏都统一脸认真,还嫌弃上司不够重视。
李全只能扔下短鞭,无奈的看着魏都统。
“我知道你想建功立业,但你可知跟你有同样想法的,不止你一个人?你这番激进可不就是不给别人机会和面子,给你爹招黑呢?”
“你爹苦口婆心让你随我学习军阵术法和为人处世,第一课你就不过关,隐忍,这种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情你都克制不住,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若是你魏家出了一老一少两个大将军,在朝廷会有多少人站在你魏家的对立面?”
“哪怕是这一场大胜,你跟你爹一起功高盖世,让其余随行的诸位将领喝西北风,白白做牛做马?”
“你爹还没死,你年纪也还小,这番激进好比树大招风!树敌无数你可知?”
“还是你认为你比你爹更加知晓魏家在奉国,多有实力,做事无需思考,毫不忌惮?”
面对恩师李全的话,后者沉默应对。
对于这种理论,魏正从不放在心上。
有实力者,有军功依仗者,有品级军官册封者,何惧朝堂那些见不得光的笔杆子?
魏家同一代出两个大将,这种足矣写进族谱的功绩,他魏正岂会不争取?拱手让人?那他随着爹来边境吃苦又是为何?
在京城混吃等死,睡在女人怀里不舒服多了?
说李全是乌龟,他就是乌龟。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的魄力都没有,怪不得只能够担任牙将,一辈子都成不了副将,更加到达不到拜将入侯之地。
见魏正仍旧是没有回应,沉默半跪。
李全放弃了。
“退军十里,其余的我不管,你想建功立业我不拦着,可若是一旦激怒了赵国的先锋营,使得他们的支援来到你一定得再退十里,安心等待你爹给我的调令,这滩东不过一千多士卒挡不住赵国的三千先锋营,但这一千多人要是被打散了,你就是罪人了,到时候莫要说我不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