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中,夏侯楙想到了朱灵这个宿将。
朱灵本是袁绍部将,在曹操征讨陶谦的时候助曹操。
当时的朱灵被曹操相中,一阵忽悠下,朱灵就视曹操为明主,选择了离开袁绍。
加入曹操麾下后,朱灵跟着曹操从征四方,屡立战功。
曹丕登基时,朱灵更是以“使持节、后将军、华乡侯”的身份劝进。
在曹魏的宿将中,朱灵虽然称不上最善战的一批,但这军中的资历威望也不浅。
朱灵本在城中休憩。
得到传令后,朱灵遂快马来到城头。
仔细了解了城下的情况,朱灵见城下并无攻城器械,当机立断:“镇西将军有左将军、右将军和司马监军相助,即便败阵也不可能大败。”
“我以为,这群汉狗应该是刘备派来的奇兵,是准备来诈城的。”
“倘若我等受了诳骗,镇西将军等人就无归路了。”
“城内尚有五千兵,量这群汉狗也拿不下长安城。”
“只要坚守数日,这群汉狗就会退走。”
夏侯楙抚掌而道:“朱将军明断秋毫,从现在起,长安城的军务全都交给朱将军了。”
“有任何的军情都不要来请示我,皆由朱将军一言决断!”
朱灵有些愣:“镇西将军临走前,是以安西将军为长安城主将,我岂能越权?”
夏侯楙大义凛然:“朱将军,你征战多年,守个城对你而言小事一桩。”
“我没什么守城经验,岂能学那赵括纸上谈兵?”
“等镇西将军回来,我自会向镇西将军解释。”
朱灵见夏侯楙态度极为认真,也不多想,领命道:“谨遵安西将军军令。”
夏侯楙见朱灵答应,暗暗松了一口气。
将城防交给朱灵后,夏侯楙就退下了城楼。
见左右无外人后,夏侯楙快速的吩咐亲卫:“速备干粮饮水,今夜趁着天黑,走东门出城。”
亲卫愣住:“将军,有朱将军守城,长安城万无一失,我们为什么要出城?”
夏侯楙轻斥:“你傻不傻?我是镇西将军任命的主将,若不让朱将军守城,我岂不是成了弃城而逃?”
“朱灵守住了长安城,功劳是我的;朱灵守不住长安城,我及时去潼关报信,功劳也是我的。”
“我怎会有你这么笨的亲卫。”
亲卫脑子有些晕。
夏侯楙见状,踢了亲卫一脚:“想不明白就别想,速速去准备。”
作为夏侯惇的儿子,夏侯楙深谙“打仗打不赢,升官升不停”的精髓。
任何时候都不能犯死罪,还得立一些功劳,这样曹丕就只会口头喝斥,然后再论功升迁。
城头的朱灵还不知道夏侯楙已经萌生跑路的想法,正跟城下的魏延对峙。
“汉狗,我乃大魏后将军、高唐侯朱灵,你有本事就来攻城,没本事就速速退去。”
“若是留在此地,休怪我手中弓箭不长眼!”
朱灵的谨慎和沉稳,让魏延不由心一沉。
果然。
即便走子午谷奇袭也难以诈取长安城。
幸好。
我也不是只会诈城。
魏延扫了一眼城头,大笑:“朱灵,你以为你守城,我就拿不下长安城了吗?”
“我既然敢不带攻城器械就来取城,就自然有取城的巧计。”
“你可知这长安城,有多少人是我的内应?”
“你可知这长安城,今夜何时会开城门?”
“哈哈!”
“朱灵,让你先得意一阵,今夜本将定将你生擒。”
魏延招呼一声,汉兵纷纷掉头就走。
见魏延引兵离去,朱灵的眼神也变得阴沉。
长安城有多少内应?
长安城今夜何时会开城门?
虽然猜到魏延可能在故弄玄虚,但朱灵却不得不将怀疑的目光扫向周围的长安城官吏。
众官吏纷纷色变。
“将军这是在怀疑我等?”
“我等岂会跟汉狗私通!”
“将军,这必是汉狗的离间计,这是要让我军自乱。”
“我定会助将军死守城池,绝不可能背叛陛下!”
“......”
一個个的长安城官吏纷纷起誓,生怕被朱灵怀疑。
魏延虽然没能诈取到长安城,但长安城官吏的内心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倘若没有朱灵在,以夏侯楙的性格或许还真让魏延诈取了长安城。
朱灵目光冷冽:“诸位的忠心,莪都听见了;可这忠心不能嘴上说,还得付诸于行动。”
“从现在起,诸位的家眷皆要搬入军营,有不愿意搬的,那必然就是魏延的内应。”
众官吏内心纷纷一寒。
家眷入军营,这是要让家眷为质啊。
见朱灵的右手按住了刀柄,众官吏谁也不敢反驳。
“希望那魏延只是在诈唬我,否则这长安城就难守了。”朱灵看向逐渐昏暗的城外,忧心忡忡。
到了三更天。
几个汉兵悄然来到城下,向城的一角舞动白色布条,似乎是在向城头释放暗号。
这一幕,恰好被巡夜的朱灵撞见。
“果然有内应!”朱灵心中一沉。
为避免打草惊蛇,朱灵仔细斟酌了汉兵的暗号,遂让亲卫也向城外舞动白色布条。
然而。
城下的汉兵见了白色布条后,却是大呼而走:“中计了,快走!”
朱灵见汉兵撤走,心中变得更是阴沉:“这群汉狗还真是谨慎!看来那些官吏的家眷,得多关押几日了。”
汉兵返回,将城头回应的白色布条回禀魏延。
魏延冷笑:“这朱灵倒是奸诈,竟想骗我说出内应是谁。”
“只可惜,这长安城本就没内应,我又如何能告诉你。”
“就让你先自相猜疑吧。”
在长安城有谨慎的守将守城后,魏延就改变了作战方针。
不能诈取长安城,那就袭扰粮道、封锁要道、刺杀斥候等等。
深入敌后的兵马,可以做的事是很多的。
为了避免跟曹彰的斥候遇上,魏延黄昏时期故意走南门离开,又绕到了东门外藏兵。
就在此时。
魏昌小跑到来:“东门外有魏兵出城,又有马车在中间,似乎是某个大人物。”
“东门?冲着我们来的?”魏延讶然。
很快,魏延就反应过来,冷笑道:“看来这长安城内,也不是人人都跟朱灵一样有胆色。”
魏昌问道:“要将这支魏兵截杀吗?”
魏延挥手下令:“既然出城了,就不能让他跑了。倘若真的是某个大人物,也不枉我等千辛万苦的走子午谷跑一趟。”
当即。
魏延驱兵守住要道。
见到百余骑护卫一辆马车,魏延忽然对“苦尽甘来”四个字有了更深的领悟。
“真是天助我也!”
“一个不要放过!”
绊马索一拉,猝不及防的魏骑兵纷纷落马。
战马嘶鸣,直接将马车给掀倒。
当汉兵将马车围住,夏侯楙整个人都是懵的。
“咦,你就是大魏大将军之子、大魏武帝的女婿、夏侯家的麒麟儿、力能射虎、骑射无双、大魏最杰出最有前途的安西将军夏侯楙?”
“你不在长安城,趁夜出东门做什么?难道你是要在城外立寨,与城内的朱灵成掎角之势?”
魏延盯着夏侯楙,笑容变得灿烂。
在朱灵接管长安城防的时候,魏延其实对夏侯楙还是有几分佩服的。
至少夏侯楙这个主将不瞎指挥,知道让朱灵来守城。
结果。
夏侯楙直接趁夜出城了。
“将军可认得大汉的车骑将军张飞?”夏侯楙虽然被擒,但求生欲极强。
魏延微微眯眼:“你想说什么?”
夏侯楙疾呼:“张车骑的嫡妻夏侯涓,乃是我族妹。”
“我不愿在长安城跟将军对峙,就是不想坏了两家和气。”
“虽然我与张车骑各为其主,可将军若真的杀了我,张车骑面上也不好看。”
魏昌喝道:“夏侯楙,你好歹也是曹操的女婿,怎会这般怕死?”
夏侯楙见魏延面有迟疑,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我这是怕死吗?”
“我只是不想伤了和气。”
“昔日张车骑在许都的时候,我还给张车骑送了酒呢。”
“我不想让你们为难,故而偷偷离开长安城,你们却非得来堵我,未免太不识趣了。”
魏昌冷笑:“你既然要攀关系,怎么不直接献了长安城?”
夏侯楙负手冷哼:“我好歹也是大魏的安西将军,我若献城,岂不是成了叛逆?”
“我只是不想跟张车骑伤了和气,故而让朱灵守城。”
“只要你们能打赢朱灵,这长安城就是你们的了。”
“也别想拿我当人质,那等于是送我去死;大魏有万世法,若我当了人质,朱灵将我射杀也是合乎法理。”
魏昌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夏侯楙,仿佛要将夏侯楙给看穿。
这都什么人啊!
明明就是贪生怕死,却将贪生怕死说得如此的大义凛然。
魏延拦住魏昌,冷声道:“夏侯楙,不论你如何巧变,也改变不了你被我生擒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