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残影在港区纪念公园中高速闪动。
没有试探与接触,作为亚兰机关中同一个老师指导的师兄妹,他们间切磋过太多次,彼此都太过熟悉。
两人都拿出最凶悍的杀招,从战斗一开始就竭尽全力。
诗怀禾手中‘神莺’如夜幕惊电,金黄耀眼,身姿轻盈如燕,剑光闪烁间直钻陈姜心口。
陈姜单手握刀,呈防守姿势格挡,在凌厉的攻势中步步后退。
几乎在接触的瞬间他就被压着打,可本人却没太在意,依旧认真招架闪躲每一道剑锋。饕餮不知何时沿着他脚腕如水墨般流淌到地上,盘旋间发出阵阵低吼,像灰白滤镜的幕布般正在侵染整片场地。
两人身形交错而过,剑与刀交相辉映,溅起层层火星,在空气中荡开涟漪。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诗怀禾身法灵动,如行云流水,可在一击直剑刺空后,让局势陡然反转过来。
细碎的石子在两人交锋时被踏碎,发出沙沙的声响。
陈姜欺身暴起,手中长刀宛如一条铁龙,挥舞间带着狂暴的气势,刀刃划破空气,发出低沉的呼啸声。
刀剑撞击的节拍陡然急促起来,像是鸣奏曲突兀变调,更加疾风骤雨。
刀风呼啸,令人胆寒。
诗怀禾招架中手腕巨震,在力量的对比中已然落入下风。
她选择退让,纵身而起,如一朵飘忽的白云想要拉开距离,然而陈姜的刀却却如影随形,始终紧紧追随其身。
“师妹,你似乎退步了。”
陈姜迎着风嘶吼着,劈砍连绵成片,一击接一击滔滔不绝。
“有了禀赋源光,有了源之花,明明我们之间的差距应该缩小才对,可现在的你甚至不如一年前的你。”
叮当!
细剑被长刀重重击中,诗怀禾在沛然巨力下倒退出好几米,陈姜跃至半空,空中旋身,换手握刀,悍然劈斩而下。
诗怀禾避无可避只能格挡,‘神莺’的剑身霎时被压到她的肩膀上,膝盖也为之一软。
“……是不是近来过的太安逸,于是产生懈怠。”
陈姜身体前倾,声音如恶魔的嘶哑低语:“我应该教过你,在战斗的时候要全神贯注才对。”
诗怀禾手腕扭动,卷破肩膀的衣服,向上斜撩。
陈姜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落到了几米开外。
布屑飞溅,一道明晃晃的血痕出现在诗怀禾肩膀上,血珠析出慢慢沿着肩头染红。
陈姜扭头望向远处黄昏城纸醉金迷的霓虹:“从刚开始你就一直用余光瞄酆天门的方向,是在担心你的同伴么?没想到在面对与我生死较量的同时还有闲心担心别人。
师妹你变得自大了,这可能也是你变弱的原因。”
神莺·夜宴!
细剑尖端乍现寒芒,以陡然无法反应的速度扬起,轨迹掀起一条彩带,钻向前方。
陈姜蓦然侧身,那道流光堪堪沿着他肩头擦过。
刺啦。
相同的血痕也被留在陈姜身上差不多的位置,诗怀禾收剑,沉声说道:“师兄你的废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多。”
陈姜触摸肩头黑色的血,哑然笑了笑:
“老毛病了,毕竟只有一直说话,才能在切磋里及时矫正师弟师妹的错误。”
“说的你好像还念及往日的温情一样。”
“我可是把你们当家人。”
神莺剑锋如寒梅绽放,细剑舞动间留下一道道闪烁的光影,宛如星河璀璨,凌厉而迅猛。
陈姜再度防御,步步后退,身上不多时又多了几道伤口。
神莺如一条流金之蛇纠缠不休,直到陈姜重劈,两柄武器一同没入地面。
诗怀禾手腕一抖,故技重施,剑锋擦着刀锋向上朝他握刀的右手划去。
陈姜岿然不动,一脚踢在刀身上,两人再度分开。
“冠冕堂皇,明明亲手杀掉雅人,还敢说这种话。”诗怀禾咬牙。
“你在愤恨。”
陈姜神色平淡,“可很多时候世界就是这样,曾经我想做个好人,但现在我没得选。”
他将刀横在脸侧,刀锋笔直地迎向前方,饕餮的墨色云雾身体如纯黑的血管根须般从刀柄延伸缠绕,在刀锋上勾勒出神秘而繁复的花纹。
“师妹你知道我们这种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吗?”陈姜问。
而后又自顾自回答:“是沦为一件好用的工具。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高高在上者生来高高在上,卑微低贱者则永远卑微,我们这些出身平民的所谓‘天才’,只是因天赋有了向高高在上者效忠的资格,根本改变不了位置。”
他顿了顿,说不清是冷笑还是嘲弄:
“那些大人物几代人的剥削、攫取、巩固,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可笑的天赋和热血被逆转?我天真的时候也尝试过,但失败了,所以被人套上项圈拴在门口,为了几根骨头摇尾巴。”
诗怀禾眼中闪过怀疑:“你是说……竹胤?”
今天之前,陈姜在她心里是哥哥般沉稳的形象。
他值得信任,乐于助人……在港区孤儿院与不少市民中口口流传的好评绝不虚假。
可诗怀禾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
他如何与竹胤联系上,帮后者杀人,而且还杀了后者。
陈姜没有解释,只不过淡淡提醒道:
“你的同伴来不了了,灰手组那個蠢货不出我所料闹出足够动静。多亏了他,否则想派暴恐机动队全力镇压都找不到理由。你的同伴不弱,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况且,他真的愿意杀那些暴恐机动队的忠良么?
至于七城银行那边,恐怕也是自身难保。”
一股暴虐的气息从长刀上吹散而开,浓郁的杀气冲天而起。
诗怀禾感受到身体的每一寸器官都在预警,让她小心面前那柄诡异的刀。
“小心了,寒暄到此结束,师妹。”
陈姜冷漠的提醒,倒不如说是杀戮前的宣言:“如果还有真本事,就拿出来吧。”
……
距离港区纪念公园一段距离之外。
秦妲狼狈捂着脑袋,被哥哥秦翰夹在腋下。
碰撞与冲击波一阵接一阵,甚至将建筑物与其他设施移平,在原地留下个巨大的坑陷。
这种级别的战斗,她甚至连插手都做不到。
秦翰脸色铁青,左右扫视,看将他围成一团的那些人。
那些人里有他的同事、下属、公司内的合作伙伴……这些人平日都相谈甚欢,大家合作顺利,可在眨眼间全部翻脸,换上冷漠而凶戾的表情。
“你们是……莫比乌斯。”
秦翰挑眉,旋即冷笑:“好大的手笔!这几乎把至今还留在启程会内部的卧底全部启动了吧?就为了拦住我,让那个‘鼹鼠’能继续杀人?”
他到现在才醒悟,明白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那起连环杀人案竟然涉及到莫比乌斯,而且为今天精心安排的手笔甚至还要远超几个月前乔万尼出场的时候。
这下子性质一下子就变了!
谁能想到一起简单的治安事件,会在眨眼间变成影响启程会生死存亡的重大隐患。
可现在的情况,他没有空闲提醒启程会里的其他人。其他人即便意识到不对,恐怕也会遭遇牵制,对方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计划过。
“指挥你们的是哪位魁首?达·芬奇、彼特拉克?还是米开朗基罗?”
无人回答秦翰的问题,他们毫不顾虑波及到普通人,全力催动源光之种发动攻击。
虽然个体实力中无人能与秦翰匹敌,但秦翰还要保护照顾妹妹,而对方可以悍不畏死。
“哥,我朋友那边……”
秦妲担忧提醒。
秦翰却腾不出手:“抱歉,妹妹,你朋友得暂时自己想办法了,祝她好运。”
他可以把妹妹丢出战场,让她去找朋友。可作为兄长的私心,秦翰不想让妹妹去冒险。
……
看起来像科幻战争片中的场景,钢铁浇筑的机兵在城市中高速飞驰,前面是与虞漪融为一体的林希,而后面则是超过三十位全副武装的暴恐机动队镇压干员。
两拨人你追我赶,几乎在人满为患的酆天门道路上横冲直撞。而正在享受不眠之夜的路人们从中间分开一条道路,站在两边,对着狂奔驰骋而过的两拨人马指指点点,一边拍照一边欢呼。
不少游客毫无危机意识,兴奋议论,觉得今晚又是预告信又是机甲大战,值回旅游的票价。
“学弟,前面转角有围堵,预计3秒后接触。”虞漪宛如机甲AI那般忠实的提醒。
“我看得见。”
林希双膝一弯,如炮弹般冲天而起,在众人的惊呼中越至步行街两侧商铺的楼顶,紧接在抓钩帮助下横向沿着一幢高楼公寓外墙朝高处攀登。
“甩不掉他们,暴恐机动队动了真格的,现在全城的无人机集群和监控都时刻通报我们的位置。”
林希不禁咬牙。
暴恐机动队作为黄昏城治安警备武力的最高台阶,无论装备、支援、作战素养统统不弱,生来就是为最穷凶极恶的暴徒准备。
如果能被轻易甩开或者歼灭,未免也太小看一座屹立在无垠海中不倒的超级独立城市。
现在他哪里还不明白,他们被陈姜摆了一道。
陈姜利用职务,正当安排‘毒爆’作为暴恐机动队的卧底潜伏进灰手组,一路做到奥尔德亲信。
地下帮派本来就是暴力组织,治安署往里面安排钉子毫无问题,从理由到动机全都正当。
奥尔德在逃亡前,还想着来堵截虞漪杀人越货,说不清这里面多少是自己想法,多少是毒爆在耳边蛊惑。
要是奥尔德能拿到‘赫尔墨斯’,那毒爆黄雀在后直接杀人灭口,连同奥尔德一起做掉,把‘赫拉克勒斯’和‘赫尔墨斯’一同收回;要是奥尔德失败,就像现在这样呼叫暴恐机动队支援,逮捕重大暴力事件的参与者。
不管是谁牵扯进事情中,都会被暴恐机动队缠住。
哪怕最后能澄清清白,也至少会被关押好几天,期间无瑕顾及陈姜的行动。
陈姜恐怕早就猜到奥尔德想跑,为了能让这个牵制计划完美执行,在奥尔德选择动手后,特意杀了竹胤把事情搞大,全城封锁让奥尔德无处可跑,只能乖乖按照他的剧本行动。
下午在塔萨科学院外遇见陈姜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