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姜这个时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希心思急转,难道已经查到鼹鼠和塔萨科学院之间的联系?
他并未小看过能成为暴恐机动队队长的角色,反倒说陈姜作为经验老辣的治安署干员,追查鼹鼠那么久还没有找到线索才是怪事。
可问题在于,这个时间点卡的未免也太巧了吧!
林希毫不犹豫,把阿莱克斯朝侧方扔了出去,自己从另一個方向极速后退。
他不能和陈姜纠缠,否则只要等到暴恐机动队的支援赶到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况且自己正在做的事情非常敏感,如果被治安署抓住,很有可能直接被当做杀人凶手审讯。
而手里若是一直抓着阿莱克斯的话对方不会善罢甘休,杀掉阿莱克斯更是会落人口实,把自己真的变成和凶手同级的通缉犯。
他和阿莱克斯无冤无仇,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杀人。
“别想逃!”
此时林希所在的位置是黄昏城边缘靠海的沿岸步行绿道上,他一边抛出抓钩朝高处飞荡,阿莱克斯则直接从十几米的高空径直朝海面落去。
此时海上风浪湍急,老头随时有被卷走的可能,但陈姜居然丝毫不顾其死活,眼里只有林希!
陈姜如一颗出膛的炮弹,手腕下方赫然弹出两道赤色光刃,双手交叉呈‘乂’字形斩出,气势惊人。
光刃是治安署标准警用义体,当初花季鹰使用的同款。
刃锋犹如火星璀璨,刺破了空气的静谧,带起一片赤色的弧光。
陡然间尖锐的枪响乍现,林希悄然把手中‘热诚’换回‘低语’,枪口火花四溅,子弹流光呼啸而出,犹如狂风般扫荡着前方。
陈姜却身形灵动,如同幽灵般避开每一发子弹,手腕一抖,左手光刃脱手划破长空,朝林希面门袭来。
借助抓钩林希在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身,避过光刃后甩下源光爆弹。
而在半空中的光斑爆炸之前,陈姜低呵一声陡然提速,冲破爆炸的火光突进。
右手光刃划破空气带来炙热触感,破风声中带着毫不留情的冰冷杀意,而‘低语’在林希手中迸射出道道闪电,像高天的焰火蓦然绽放。
一击即退!
林希并未给陈姜太多机会,不断向后倒退。陈姜紧追不舍,二者间的距离始终拉不开。
穿梭过城市的钢铁混凝土丛林后,林希蓦然变向,落到了高悬的反重力轨道上。
他朝追兵行礼,城市轻轨宛如疾风呼啸遮挡在两人之间。
陈姜瞳孔骤缩,等他高高跃起来到另一边时,林希已经消失不见了。
站在轨道旁边,他低头凝望城市。
沉默半晌后,转身离开。
……
“你遇到了麻烦?”
“啊,被你师兄盯上了,缠斗了一会儿。”
“……没事吧。”
“问题不大。”林希快步穿梭在轻轨站的人潮中,在群聊中与诗怀禾和秦妲同时通话,“不过被他这么一搅合,我没能从阿莱克斯嘴里问出有用的东西来。”
“那么其他收获如何?”诗怀禾问。
林希脚步顿了顿,旋即继续迈步:“不算白跑一趟,你那边呢?”
“也差不多。”
诗怀禾声音很快传来,“我旁敲侧击了一下,在一个月前…也就是齐尔丹遇害的早些时间,高堡工艺集团准备发布全新款的植入式义体。那款义体具有‘跨时代的意义’,其核心技术来自与高堡工艺深度合作的研究机构。”
“也就是指塔萨科学院对吧?齐尔丹挪用了塔萨科学院的技术。”
林希并不意外,在听证会上他已有耳闻,塔萨科学院的不少成果已经投入商业化使用。
“我和你是同样的猜测,不过更进一步。”诗怀禾回答道,顺便说出自己的看法,“我怀疑他准备发布的义体,就是‘无限神机’本身。”
接着她进一步解释:“齐尔丹白手起家建立高堡工艺集团,创下了黄昏城商业史上让人津津乐道的神话,看似光鲜,其实离不开七城银行的支持。
从天使轮投资开始,一直有与七城银行关系匪浅的资本集团参与其中,也就是说高堡工艺的大部分决策权与最终收益,其实都在七城银行内的某个大人物手里。”
林希出声打断了她:“我猜猜看……那个大人物的名字叫竹胤。”
通话那头诗怀禾惊奇地‘咦’了一声,旋即肯定:
“没错,就是他!”
“竹胤利用手里不同的风投公司向高堡工艺注资,股权看似分散,整个公司中只有齐尔丹占比超过百分之三十五,对真正的大企业而言这个占比已经很高了……但另外零散的大部分股东机构、法人的实际控制者都是竹胤。”
诗怀禾咬字极快,条理清晰:“我猜他欺骗了齐尔丹,在齐尔丹创业初期采用分散注资的隐蔽手法从他手里聚集股份,不仅成为高堡工艺的最大受益人,还让齐尔丹不得不替他当商业场上的白手套。”
“这种手段不违法么?”
林希不太懂黄昏城的金融法规,皱眉问道。
“游走在法律条文的边缘线上,按照法院的自由裁量权,是可以被判做违法的。”诗怀禾解释道,“但竹胤是七城银行高级董事,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事情结果自然也不言而喻。”
林希微微点头表示了解,旋即马上反应过来对方看不到,于是轻咳一声:“我明白了,你继续。”
“在高堡工艺站稳脚跟后,在过去七八年间陆续向塔萨科学院进行大笔投资,金额是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可以说齐尔丹本人全部的身家都押注其上堪称豪赌。当然,他是否出于自愿就不得而知。”
诗怀禾发出一声冷笑,继续向下说:
“近几年高堡工艺的现金流一直不健康,其实早就传出过齐尔丹本人想出售公司的传闻……传闻其实是真的,他已经为手头的股份找好了买家,一个月前想发布新品义体,甚至打出‘跨时代’的口号,恐怕也是为了拉高股价在最后赚笔大的。
至于意向买家,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弗兰肯斯坦生物神经集团,他们不久前还大肆售卖产业回笼现金流。”
林希顺着人流走,沿站内换乘标识来到另一条路线,等待轻轨进站:“我明白了,让我捋一捋。”
还真是意料之中的意外。
弗兰肯斯坦生物神经集团,就是鹿鸣祈学姐家的企业!
他和虞漪去鹿家调查时正好遇见鹿家正在拍卖集团股份,原来目的是为了置换高堡工艺集团的股份。
两家公司市值差不多,但在义体市场的供应链中,弗兰肯斯坦是下游供应商,高堡工艺是上游品牌商。
况且鹿家可以自带弗兰肯斯坦义体神经接口技术到高堡工艺中,另起炉灶再立配件工厂,等同于垄断上下游全链条,这场置换怎么看都血赚!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到这里都连上了,鹿家本来就与齐尔丹本人有联姻,被齐尔丹当做手头股份的接盘侠没啥问题,站在双方的角度可能都觉得自己赚了。’
林希揉了揉眉心,继续往下开口,替诗怀禾把故事补充完整:
“可惜事与愿违,齐尔丹中途跳车的想法违背了竹胤的意愿,甚至会提前暴露‘无限神机计划’,于是他被鼹鼠干掉了。”
“我猜也是这样,恐怕八九不离十。”诗怀禾回答。
说完后林希顿了顿,疑惑道:
“这些情报你从哪里得来的?高堡工艺的首席运营官应该不会和你说这些。”
诗怀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出声回答:“是在雅人私人账号的邮箱里发现,在此之前她似乎调查过高堡工艺和齐尔丹,我有她的密码。”
佟雅人不知从什么渠道得到一件‘无限神机’,凭她那个层级的警惕,自然会调查源头,确认有无危险。
可惜留给她的时间不多,甚至还没来得及确认调查结果,就被鼹鼠找上门去。
林希沉默,不知道该怎么接下一句话。
不过诗怀禾显然坚强太多,并没有在意这种微小的细节,仍在持续说话:
“除此外邮箱的记录里还说明另外一件事,你去调查的阿莱克斯教授与她有过联系,给她‘无限神机’的那个人,应该是阿莱克斯本人。”
林希敲了敲手指,这下子线索就很清晰了。
他嗯了两声,朝在通话中至此一言不发的秦妲主动询问:“妃妃,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刚刚结束。”
秦妲的声音充满疲惫,“按照你描述的迷宫里和‘溺水’的战斗过程,亚兰机关当下在黄昏城活动的成员里,没有匹配的对象。”
“……我明白了。”听不出林希是否沮丧或失望,他平静说道:“那先回学校汇合,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挂断通话后,林希捏了捏手心。
结合同伴们汇总的情报,以及这趟塔萨科学院之行的经历,他确定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是:阿莱克斯对‘连环凶杀案’知情,而且深度参与其中。虽然大概率没有参与杀人,但他明显知道‘鼹鼠’的真实身份,以及‘鼹鼠’已经背叛的事实。
由此衍生,作为塔萨科学院支持者的七城银行董事竹胤显然同样知情。
在今天之前,显然是由竹胤对‘无限神机计划’和鼹鼠提供庇护,嘉明大约是他的手下。
第二件事则是……
陈姜有问题!
理由其一,他在林希绑票阿莱克斯后极其巧合的出现,甚至就连塔萨科学院自身的安保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警笛就已经响起,速度未免太快。
理由其二,他宁愿不顾阿莱克斯死活也要追击自己。
除非能认定白面怪盗就是凶手,否则显然是案件关键线索人物的阿莱克斯更重要。
抓到阿莱克斯,就有很大概率得到案件的线索;选择与林希缠斗,甚至可能人与情报两空——一个理智的老练刑侦人员,不会连这种选择都做不出来。
理由其三,在与陈姜纠缠战斗的时候林希忽然想起来,他自己也是亚兰机关的一员!
秦妲说已经筛选过所有在黄昏城活动的亚兰机关成员,没有找到与‘溺水’战斗方式和源光之种匹配的存在,但这其中显然不包括刚刚还出现在林希面前,忙于查案的陈姜。
甚至陈姜刚才与林希战斗时也没动用源光之种的力量,只用了义体。
也就是说,哪怕作为‘连环杀人案’的侦破负责人,陈姜也无法摆脱他就是鼹鼠的嫌疑!
但是……
‘缺少证据,论据过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