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生寒,马车碾过湿漉漉的青石街,因此刻街上的行人颇多而放缓了行进的速度。
阿笙轻轻地靠在软垫上休憩。
她刚从天水阁离开,正返回窦府。
东境五国最终还是选择了绥靖之策,以安抚寒庆为上,应了互通贸易的请求。
因为五国朝廷都知晓,即便如此,哪个民商敢真的登上寒州?
他们虽是应下,但这事能不能成可就难保证了。
而阿笙则是得到了这个消息后,让锦瑟着手准备航船北上的事。
这一忙碌就是多日,今日又是踏夜而归。
阿笙难免觉得疲乏得紧。
车马几分颠簸,她便在里面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惊马之声响起,马夫叱喝,阿笙抬眼便见一人窜入了马车当中。
她看清来人,遂微微蹙眉,对外吩咐道:“无事,是我旧友。”
马夫得了这话,方才放下心,继续策马前进。
阿笙看着眼前的男子,一袭长服已经湿尽,就连冠带都随意地甩在脑后。
汪旭阳一向自许才子风流,何曾有过这狼狈的时候?
自风华宴之后便一直未有他的消息,阿笙还以为他该是忙得难以分身才是。
汪旭阳神色十分谨慎,阿笙不由蹙了蹙眉。
“你被人追?”
汪旭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警惕地听着车驾外的动静。
雨声滴答,行人匆匆。
待马夫将车驾过一段距离,他才松懈下来。
“从司政司离开便有几人一直跟着我。”
汪旭阳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这已经是近日来的第几波,他数不清了。
自他接手新政之事,便有世族之人找上门来,让他疲于应对。
北境的事,他根本抽身不得。
汪旭阳微抬的眉目中带着锋利的光,不由嗤笑。
“想我那日还想与你谋划大事,如今便已经是自顾不暇。”
说着,汪旭阳从自己的衣襟中摸出来一块小印。
“这是陈王室留于我的印信,凭它便可与北境山中之人相认,请姑娘帮我这个忙,将人送回陈国去。”
阿笙低目看着汪旭阳手中那一枚糖色小印,却并不接过去。
“汪兄,当日你我所谈,只是顺船帮你载几个朋友,可不是替你做这细作之事。”
事情便该是一码归一码。
如今汪旭阳让阿笙帮忙做的事,这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见阿笙并不接手,汪旭阳握了握手中的印信。
“你就不怕我向天家告发你的身世?”
车外的雨浠沥沥,阿笙神色淡漠地看着汪旭阳。
他的眸光被这寒风吹得低沉,在这略微摇曳的车厢之内透着凉意。
阿笙却忽然勾了勾唇角。
“不过罪臣之女的身份,我又何惧?”
阿笙一不涉官职,二不涉国密,她是谁亦不妨碍她现在所行之事。
汪旭阳却是嗤笑。
“姑娘怕是不知,皇帝可听不得你那苏姓的身份。”
“当年皇帝踩着苏家的尸骨才在前朝压过了景王的声势。”
“你那苏三白的戏码让他坐立难安。”
汪旭阳脸上勾出冷笑。
“他一生重自己的声望,可容不得苏家还有心怀仇恨的余孽活着。”
阿笙此时想起,裴钰曾经与她提过,皇帝查过她。
看来汪旭阳当真是知道不少东西。
汪旭阳看着阿笙微眯着神色看向自己,脸上却无半点慌张的模样,更多的是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