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焕城实在是受不住那头的乱麻,便先来与几位苦主谈赔偿的事。
赵焕城刚进内堂扫视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到了角落里阿笙的身上。
她今日身着抱狮锦服,以喜旋压边,装扮倒是矜贵。
但就在赵焕城的目光下,阿笙从一旁提溜上来一个桃木造的食盒。
她就这么从她那个精致的食盒里面拿出来城西林记的糯米鸡,还有城中广升楼的竹筒曲酿,慢条斯理地吃着,丝毫没有自己在刑庭的自觉。
这是料定了刑庭之内不会有人走漏风声,坏不了她窦二姑娘的名声。
刑部吏官最早便去的窦氏,但阿笙来得却是最晚的。
赵焕城听闻她带着刑部吏官大清早去几个店家那敲门买早点,吓得人家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做点心的动作都比平常快了不少。
尤其是那广升楼,从前哪里还有这外带的服务?
她这是仗着自己是苦主,用起他刑部的人是一点都不含糊。
这般一竿子打不着还顺竿爬的性子也不知是怎么养成的。
赵焕城的目光瞬间又扫到了阿笙旁边那人。
此人着了一袭素袍,倒是一副清冷的模样,他半支着脑袋,看着其余几名苦主漫天地跟人要价。
端的是一副闲来无事看戏的模样。
阿笙吃了一小口糯米鸡,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沈自轸,她倒是没想到,这么早能在刑庭遇见他。
“沈公子为何也来了这?”
沈自轸扫了阿笙一眼,又看向堂下众人,几分懒散的模样。
“他们惊了我的马,我追不回来。”
阿笙听着又咬了一口糯米鸡,道:“一匹马而已,读书人不是都很注重气运什么的么?这刑部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沈自轸这回眼神都懒得给阿笙,支着头道:“沈某清贫,一匹马可是我为数不多的家产之一,自然得来要赔偿。”
他这话让阿笙愣了愣,此时才细看他的穿着,的确并非锦缎衣裳,而是普通的素布。
不知为何,阿笙自见到此人起便觉得他举手抬足间的清贵气度,该是富贵乡里长大的。
她不禁想了自己清晨的梦,可能是因为想到了裴钰,才让她下意识觉得沈自轸并非什么穷苦书生。
沈自轸扫了一眼阿笙手中吃得差不多了的糯米鸡,不禁看向她手边另一个还未动过的。
阿笙见他看向自己的吃食,很自觉地将另外一个糯米鸡递给了他。
“但是喝的我就这一筒。”
沈自轸嘴角几不可闻地牵了牵,又对堂上的赵焕城道:“不知大人这里可有茶水。”
赵焕城眉梢不自觉地挑了挑,而后几乎是咬着牙地给他唤了盏茶上来。
阿笙吃完了手里的,侧目便看到沈自轸还在慢条斯理地剥那荷叶。
他手指修长,指骨分明,但手上却有着陈年的茧。
这双手当是劳苦人家出来的。
看到这,阿笙的神色又暗了暗。
沈自轸手法很慢,剥得很是仔细。
他剥了一半,见阿笙盯着自己的手,不由顿了顿,以为她在看自己手里的这个,试问:“你没吃饱?”
待他出声,阿笙方觉自己刚才一直盯着人家的手看,她刻意淡了三分神色,扫了一眼沈自轸道:“你最好快点弄,这东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闻此,沈自轸唇边带上了淡笑,继续剥他的荷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