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渊低头沉默,这个时候,他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赵祯叹了口气,继续说着,
“东南一行,你得罪了不少人,这几日,光是勋贵联名上的劄子,就够堆成山了,都是要将你治罪。”
“朕让你在殿外待这么久,也是为你好,更是给那些勋贵一个交代,否则,此事恐难善了。”
“好卫卿,朕有难处,你要明白朕的用心。”
正如卫渊来宣政殿之前所想。
冷落荡虏军,无论如何,赵祯都能说出一个理由。
对外人说,可以是卫渊功高,或是未能将军器安然护送到倭国,给勋贵们一个态度。
这个态度不一定是要处罚惩治卫渊。
但一定要有。
对卫渊来说,也可以说是为他着想考虑,要不然,卫渊真就成了一个‘孤臣’。
“朕在时,尚能保你周全,可若朕不在了,朕担心你,难以善终,就像当年的狄青一样。”
当听到赵祯这句话时。
卫渊心中一阵恍惚。
他原以为,在两王案发生之后,官家就已经变了。
可如今,又给他一个错觉,官家还是曾经那个官家,没有丝毫改变。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官家?
亦或者,自己从头到尾,都不曾了解过官家的真正一面?
“朕若能再年轻十岁,该有多好...”
“好卫卿,将来,就看你与王安石的了。”
说到这里,赵祯朝着卫渊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卫渊不敢久留,遂离开此间。
待跨出大殿门槛时,忽然又听到赵祯的一句话,
“好卫卿!”
卫渊当即愣在原地。
赵祯似呢喃般说道:“好卫卿,慢行!”
卫渊回首作揖,就此离去。
随后。
太子赵曦从殿后走出,来到赵祯跟前,“父皇...”
赵祯没有看他,而是望着卫渊离去的方向,喃喃道:
“他一直都是朕的好卫卿,可是...朕老了...要在年轻些,何惜他做个孤臣...朕自能保他周全...”
“朕老了...”
赵曦深呼吸一口气,正色道:“儿臣日后,自能保卫师周全。”
赵祯摇了摇头,“朕第一次见到狄青的时候,也是你这个想法,可朕依旧未能保下他。”
“在这庙堂之上,你我父子,看似是坐得最高的人,但却也是最无能为力的人。”
“等将来你做了皇帝,你就知道,往往不是你想天下为公,而是大势所趋,逼着你要天下为公。”
赵曦沉默。
赵祯叹了口气,又道:“朕待卫卿苛责一分,你便待他好一分,如此,自能够掌握其心。”
“今后,外事不决问卫渊,内事不决问介甫,他们两个,是朕留给你的能人,有他们在,足可保证你这一朝无恙。”
王安石,字介甫。
赵曦深深作揖道:“儿臣,谨记。”
赵祯不忘叮嘱道:“卫卿刚刚回朝,或有些事情需要料理。”
“待他大婚那日,你代朕去,朕会给你一道圣旨,你就对他说,那是你求来的恩典。”
古人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就连皇帝赵祯,也不能免这个俗。
无论两王案,还是今日刻意在外人面前疏远卫渊,都是为了给赵曦铺路。
这是赵祯晚年唯一能做,也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