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清明南亭的赵德禄更不必说,是淳于赘前任大舅子,樊千秋刚杀了他的马,而他得了樊千秋一万钱。
不管如何,这五个百石小吏,都在樊千秋或万永社手中占过便宜。
昨日,当樊千秋辟为长安县寺游徼的消息传开之后,最心惊胆战的,莫过于他们这些拿过樊千秋钱的人。
他们伸手要钱时,欺压樊千秋时,哪里会想得到,此子有朝一日能当官,而且,当的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尤其是前几日刚与樊千秋起过争执的赵德禄,此刻最是惴惴不安。
那日大雪纷飞,耀武扬威,今日却站如喽啰。
“咳咳咳。”樊千秋前世来不及考公上岸,但见过不少打官腔的人,现学现卖,先不急不缓地咳了几声。
“诸位与本官都不是生人,以前都见过,像这赵亭长,前几日我还登门拜访过,可惜不曾得饮你的茶水。”
这是樊千秋头次说出“本官”二字,顿时觉得百骸通畅,浊气全清。
在黔首面前打官腔,是病,得治;在仇人面前打官腔,是瘾,难戒。
樊千秋爽了,但这五个啬夫亭长却面色一滞,整个人立刻紧张起来。
他们当然该紧张,若樊千秋在功曹面前说他们办事不力,小课大课的结果都会很难看。
丢官降职都是轻的,搞不好还要下狱呢?
县官不如现管,说的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上吏,是下吏被猪油蒙住了心,未曾料到上吏能……”赵德禄一时失语,更显紧张。
“嗯?赵亭长此言,倒显得你本是一个欺软怕硬之徒了?”樊千秋不冷不热地笑答道。
“是、是下吏失言,下吏愚钝,上吏莫与我计较。”粗壮的赵德禄惊慌的模样很滑稽。
“本官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过往之事一笔勾销,只求今日之后,尔等莫再三心二意。”樊千秋摆手说道。
“我等谢过上吏。”几人虽然答了,似乎还不放心,面面厮觑,欲言又止,更显可笑。
“嗯?尔等还有什么顾虑吗?”樊千秋作不悦状问道。
“这……”几人扭捏了片刻,终于分别从怀中摸出了几块大小不一的硬物,先后摆放到了樊千秋的案上。
金灿灿的,黄澄澄的,放到嘴里是甜的,散发着一股魔力:正是金饼,折算成钱,全加起来,合十万钱。
“你们这是为何,向本官行贿不成?”樊千秋笑道。
“不不不,这是之前,我等……我等……”年龄最长的史平支吾许久说道,“我等先前从万永社拿的钱。”
“拿的?”樊千秋心中冷笑,面上却非常和缓地说道,“本官知道了,既然给你们了,你们就拿着……”
“不不不……”一干人等连连摆手说道,“我等不敢。”
“本官让尔等拿尔等就拿,又不曾求尔等办事,更是区区小钱,算不上行贿,若不拿,倒不像样子了。”
“尔等将钱收回去,将门掩上,本官有大事与尔等详谈,是天大的好事。”樊千秋指了指案上的金饼。
樊千秋说得极自然,五人又相互看了看,眼中流露出一些贪婪,这钱不是小数目,能不退当然不愿退。
犹豫片刻之后,几人矫揉造作一番,还是上来将金饼揣入怀中。
而后,自然有人关门遮掩,这游徼室内,有了几分阴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