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稀稀落落的风雪,樊千秋紧了紧身上还有些单薄的袍服,朝着万永社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还未走到,围聚的乡梓们立刻就上来了,纷纷向他问安,更有老翁老妪,还开始抹起了眼泪。
这份发自内心的敬重让樊千秋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自己花点小钱经营起来的形象,竟那么牢靠。
看来,即使在这文景之治的盛世之下,黔首饿殍也不在少数,稍稍对他们好些,便会得到记挂。
樊千秋有些动容,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又保证年底给六十以上的老者发二斤猪肉,才让细细的哭声止住。
接着,他又借“风雪太大,天冷路滑”的由头,劝了一圈,才又将围聚的同子弟和乡梓们劝走。
进到院中,又有万永社子弟们问安,迎来送往,插科打诨,又是一刻钟才能脱身,走进了正堂。
在正堂中等待许久的贺忠,和其余的头目连忙就站了起来,一一与樊千秋见礼。
“贤弟啊,在狱中没有吃苦吧?”贺忠穿着一身半新袍服,竟胖了一圈,看来日子过得很安逸。
“多谢大兄挂念,义使君深明大义,并未为难我,好吃好喝,我倒是与大兄一样,长胖了一些。”
樊千秋这几句俏皮话,引来堂中一众头目的大笑,还未烧炭盆的堂中,竟然感受不到一丝凉意。
“那就好,那就好啊,看来我没挑走眼,这万永社由你来管才能红火,我今日当把位子让出来!”
“大兄此话……”樊千秋有些惊讶,倒是还没有想到贺忠会提起此事。
“这几个月,我都未管社中之事,社令的位置,如若你来坐,也算是名正言顺了。”贺忠说道。
“这……”
“你莫要推迟,此位迟早当由你来坐。”贺忠偏头凑到樊千秋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不影响出仕。”
樊千秋立刻就恍然大悟,也就不再做任何的推迟,连忙推辞道:“既然如此,我恭敬不如从命!”
“还不快来向社令问安!”贺忠说完后就招手,简丰这一众头目连忙上来向樊千秋问安。
樊千秋雷厉风行,当下就将简丰提为社尉,将豁牙曾提为刑房,将钱房李不敬提为社丞。
而后,他又看向了站在众人后方的淳于赘,招招手就将其叫到了面前。
“淳于贤弟,你识字,也通些算学,可愿入社,补李不敬的缺,来万永社当钱房?”樊千秋问道。
“大兄莫笑,我与你说过的,我是赘婿……”淳于赘有一些回避尴尬地说道。
“以前我管不了,以后我却能管了,你入赘的赵家什么来头?”樊千秋问道。
“清明南乡的一家上户,家中开有斗鸡寮和长远,还有一个……”淳于赘说到此处,有一些迟疑。
“贤弟不必迟疑,我既然已经开口,自然有些分寸?”樊千秋自得地笑道。
“这赵家的堂兄,乃是南清明亭的亭长。”淳于赘说罢,众人就都噤了声。
“就是那個赵德禄?”樊千秋一声冷笑道,当真是非为冤家不聚头啊。
他可从来没忘记,此人也是窦桑林的人,当日就是他派郑得膏带富昌社来闹事,引发长安城这场大乱的。
阎王已经死透啦,但小鬼还能活蹦乱跳。
“大兄,正是赵德禄。”淳于赘提起此人,脸上明显有了一些惧色。
“如此说来,你是赵德禄的妹夫,也算官眷了。”樊千秋打趣笑道。
“大兄莫要取笑,哪里是什么亲眷,左不过是牲口,夜里做活的牛马。”淳于赘苦笑着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