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证和物证都已经被右内史带走,如何证明汝非妄言?”田蚡问道。
“安定乡乡梓皆可为人证,另有三个从犯被社尉提前藏在安定里,可为丞相所用。”简丰赶紧答道。
“没想到樊千秋此子倒是机敏谨慎……”田蚡长叹着赞道。
“……”简丰听出了嘲讽之意,可又怎敢出言反驳一句呢?
“我虽为百官之首,但是并无权直接过问这刑狱诉讼之事……但若是袖手旁观,又会有负黎庶的信任。”
“因此,本官甘冒违背大汉成制的风险,到右内史府查看一番,将此案重新发回长安县寺义纵处审查。”
“义纵是县官亲选的长安县令,定然不会徇私枉法,更不会包庇不法歹人,樊千秋是忠是奸一目了然。”
“你看看,本官如此安排,是否还算妥当?”田蚡皮笑肉不笑对说着,虽看似和蔼,却处处都是虚假。
“丞相英明,草民何敢置喙评价?”简丰口中连忙称颂道,他最为惊奇的是丞相举动与社尉猜得一样。
“好,你且带清明北乡的乡梓回去,免得落人口实,本官现在就出发前往右内史寺!”
“诺!”简丰应答。
当简丰带着乡梓们离开丞相府,田蚡整顿丞相车仗,准备前往右内史抢夺樊千秋时,桑弘羊也来到了宣室。
而与他同时赶到宣室的,则是一直守在清明河边的建章监卫青!
桑弘羊将右内史何充逼义纵交人的事情说了出来,卫青也如实上奏了清明河乡梓围聚丞相府之事。
两头的事情虽然紧急,却也不算复杂,不用一刻钟,桑弘羊和卫青就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完了
说完之后,桑弘羊和卫青没有多问,就站在殿中,静静等待着皇帝发令。
“如此看来,挑动清明河乡梓到丞相府请愿喊冤,就是樊千秋的后手了,也不算高明嘛”皇帝颇为嘲弄说道。
“陛下,樊千秋的后手不算高明,但会非常有效。”桑弘羊恰到好处地反驳了一句。
“你是说即使朕不出面,那樊千秋亦不会有性命之虞,甚至可以靠丞相田蚡出面,化险为夷?”皇帝笑问道。
“丞相乃百官之首,甚至可以当场罢了何充的官,届时,樊千秋当会化险为夷。”桑弘羊颇有自信地回答道。
“依你的意思,朕现在也可以不用出面援救樊千秋?”皇帝再次问道。
“陛下圣明。”桑弘羊答道。
“嗯。”皇帝应了这一声,而后陷入了沉默,从他那有些放空的眼中,卫桑二人知道他又开始盘算别的事了。
刘彻可不关心樊千秋死不死,他关心的是,此事能不能让窦氏元气大伤,甚至让其倒台。
他原本寄希望于义纵或田蚡,希望他们能将此事呈送到御前,自己无需出宫,即可裁决。
到时候,人能杀掉,但滥杀外戚和功臣的罪名也落不到自己的头上,如此最好了。
可现在,刘彻改主意了。
小小公士樊千秋都有魄力一箭射杀南皮侯的嫡子,自己这皇帝何惧与窦婴对峙?
更何况,今日的右内史府一定精彩至极,身为皇帝不去看看,岂不是一大遗憾?
“桑弘羊、卫青。”
“微臣在!”桑弘羊、卫青连忙答道。
“备好车马,朕要出宫一趟。”皇帝淡漠地答道。
“陛下要去何处?”桑弘羊心有所感,小心问道。
皇帝从榻上站起身来,目光平视前方,视线穿过洞开的大门,穿过厚重的乌云,投向远方。
“右内史府!朕想看看今日这场大戏!”刘彻答道。
“诺!”桑弘羊和卫青先喜后惊,而后又用敬畏的眼神看向皇帝。
帝王心,比海深啊。
在申时左右,从丞相府和未央宫以截然不同的方式分别驶出了两辆安车。
前者浩浩荡荡,后者悄无声息。
右内史府这小小的衙门,今日恐怕要被这些位高权重之人,撑破屋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