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远处传来一个急切的嘶吼,还带着颤音,谢鲤抬起头,看见一个浑身破破烂烂,脸上血污交横的年轻人,一身华贵的袍子被撕的一片一片的,搭在身上,看起来凄惨无比。
谢鲤并未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关注过多,因为谢菁华满是惊恐的小脸,从这个年轻人背后探出,“爹!”谢菁华带着恐惧又欢喜的神色扑到谢鲤怀中,放声大哭,“爹,差一点儿,我就见不到你了!”
“没事,爹爹在这儿,没人能伤的了你。”谢鲤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她本来漂亮的衣裳,也布满灰土,想象不到,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万幸,她没事。
“爹,我害怕.”谢菁华的脑袋埋的更深了,声音也有些颤抖,“一定是刚刚被吓坏了。”谢鲤想着,又摸摸她的脑袋。
“菁华,刚刚发生了什么?那个刺客没伤着你吧。”
提到刺客二字,明显感觉的到,怀中的谢菁华身躯一震,声音有些支支吾吾,谢鲤顿觉有些不妙,连忙追问,“他,没对你做了什么吧。”声音很轻,像是生怕被外人听见。
“爹,我没事,那刺客没对我做什么。”谢菁华似乎恢复了平静,语气不再颤抖,“我和那刘公子本在府中一个池塘边赏风景,结果那刘公子突然像发疯了一般,要非礼我。”
“什么?那小畜生居然敢对你出手?!”谢鲤感到一阵愤怒,这个纨绔,真是不把自己这个宰相放在眼里,若不是他已经身死,定要让他跪在谢府门前磕头认罪!谢鲤默默记下这笔账,问道,“那…那之后呢?”
“之后,那个刺客就出现了,将刘公子他刺死,又将我推倒,这个时候那个刺客身后出现了一大批前来追赶他的人,刺客无暇顾及我,和他们厮杀在一起,我没敢起来,趴在地上看着那个刺客将那些人全部杀死,似乎又有什么事情,向其他方向离开,似乎像是忘记了我。”
谢鲤悬着的一颗心这时才完全落地,他又指着旁边抱着侍卫的小腿瑟瑟发抖的年轻人问道,“那这个人又是谁?他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谢菁华看了那年轻人一眼,头立马低垂下去,“这个人我也不认识,就在那个刺客离去后不久,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然后这个年轻人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神色很是慌张,还踩了我一脚。”谢菁华抬起手臂,向谢鲤展示衣袖处一个乌黑的大脚印。
“这之后,他告诉我,他姓张,是不晓得哪个富商的儿子,原本也是跟长辈一同来赴宴,闲暇时在府中散步,谁知正撞见了那刺客,刺客将他打伤,但并未取他性命。”
谢鲤看到这张公子身上确实有些许不深不浅的伤口,心中疑惑已消去小半。
“姓张的小子,那刺客为何不对你下手?”
张公子脸上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听见谢鲤的问讯声,一个激灵,陡然站了起来,口中念叨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谢鲤眉头一皱,这难道,吓疯了?
一旁的侍卫提了一桶水,往张公子身上猛的一泼——“啊!”张公子大叫一声,脸上混懵消失殆尽。
见此人清醒过来,谢鲤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只不过语气要温和了许多——谢鲤害怕又吓到这个年轻人。
“回大人话,那刺客见到小人,原本似乎是要下杀手的,但是身后追兵又至,晚辈当机立断,抱住他的腿,想要拖延他的时间,那刺客刺伤了我,又将我狠狠踹开,为了躲避身后的追兵,就未取我性命。”年轻人语气慷慨激昂,谢鲤却撇了撇嘴,“拖延时间?怕不是害怕的跪地求饶。”
“菁华,走,我们去阁楼里暂且避一避。”谢鲤牵着她的手打算离开,“你们两个,也把这家伙找一个安全的地儿安置下来。”
两侍卫得令,架起这张公子的肩膀,和谢氏父女擦肩而过。谢菁华瞟了一眼那个有气无力浑身湿透的年轻人,笑意似乎抑制不住,但是没有人发现她的小表情。
……
一刻钟前,谢菁华看着一切了然于胸的司朔,还是放心不下。
“你确定,这样可以骗过我父亲?他为人谨慎,怕不会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
“别担心,到了那时候,你才是你父亲的重点注意对象,只要你不露馅,我自信可以骗过他。”说完这话,司朔似乎有些不放心,从地上捧起一抔灰,往谢菁华身上泼下,原本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现在看起来也和司朔相差无几——都是同一批逃难的难民。
眼见司朔沾满污渍的手往自己脸上袭来,谢菁华连连退后,“我自己来!”少女的娇斥让司朔停下手里的动作,讪讪一笑。谢菁华满不情愿地也用手在地上抹了抹,学着司朔的样子在脸上点了点,像蜻蜓点水。
司朔满意的看着已经变成小乞丐的谢菁华,又在她手背上狠狠的掐了一下,没留一点力气。
“啊——好疼,你干嘛!”少女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酝酿好情绪,准备过去了!”司朔原本自信满满的声音也变成了惊恐,“救命啊!”司朔率先窜了出去,表情因为恐惧而狰狞,真的有那么几分真实。
……
“就扔这儿吧。”两名侍卫来到一处空地,不远处就是刘家的主楼,绝大多数宾客,还有刘兴庆本人,就在那儿。
二人像扔死人一般,丢下司朔,转身离开,完成了任务,他们便可以找一处安全僻静的地儿坐着歇会儿了。
两名侍卫的背影逐渐消失,但是司朔仍然没有起身,像是睡着了。半晌过后,阁楼旁一棵树下探出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注视着司朔,缓步走来。
蒙面黑衣人已经走到司朔旁边,俯下身子,打算查看司朔的情况。
司朔猛地跳了起来,短刀已经握在手中,狠狠刺向黑衣人的喉咙。
这个距离,哪怕是司朔,都未必能躲得过去,更何况是武功远不及他的黑衣人!
短刀扎穿了黑衣人的喉咙,那句“刺客在这儿”永远的留在他的嗓子眼,没能喊出。司朔擦干净短刀上的血迹,又将黑衣人的衣服扒下,自己换上,又将那身已经看不出形状的衣服搭在尸体之上,笑眯眯的站起来。
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了,刘大人。司朔嘴里轻轻念着,哼起了小曲儿,看起来心情不错。
但是短刀的寒芒是藏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