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朔点点头,“确实,如果北齐真的要组织一场深入敌后的刺杀,必然会做好重重打算,将一切可能出现的阻碍全部处理掉,所以你所说的这种情况,确有可能出现。”
“但是第三点,你又作何解释?”
“如果你是刺客,在面对仅有的几名侍卫和一群手无寸铁的太监宫女,加上个粗通武艺的皇帝,你会优先对付谁?”
“自然是侍卫。”谢莫袂想都未想,回答道。
“当解决掉所有的侍卫,其余人在你眼中,会是如何?”
“待宰……羔羊!”谢莫袂倒吸一口凉气。
司朔打了个响指,“那么面对一群待宰羔羊,那么张公公和老皇帝是如何从刽子手手中活下来的?”
“也许..也许是那个刺客解决完护卫后就已身受重伤,当面对张公公他们的时候已无力再战。”
“那我们再换一个角度,如果你身受重伤,面对他——”司朔的手指向远处正修剪花草的家丁,“你需要几招解决?”
“一招。”司朔替谢莫袂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的武功有一大半都是司朔所传授的,他有几斤几两,司朔心里门儿清。
“你的武功在江湖上,算得上半名好手,而北齐若真的要派刺客刺杀皇帝,必然武功不弱于你,而真正执行这项任务的,更必须是精英中的精英。即是皇帝身边也同样是万里挑一的好手,重创了刺客,可是面对一群一点武艺都不懂的普通人,无异于是羊入虎口。”
“刺客可不是一般武夫,他们知道,哪儿可以一招致命,哪怕是身负重伤,那些人在他眼中,无非就是多挥动几下刀子而已。”司朔说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可是……”谢莫袂还想继续辩解。
“一个两个疑点,或许只能说是那张公公撞了大运,三个四个甚至五六个疑点,还不能足够引起怀疑么?”
“况且,你想过没有,至少一名以上的刺客,是如何远赴千里,来到这上林苑中,甚至避过了每日每夜羽林卫的巡查,甚至皇帝的动向都能摸的一清二楚?”
“听着,这世上巧合是有的,但是巧合一口气出现,必然是有人在幕后所布置。”
“但是我们并无明确证据证明张公公是他人有意安插在皇帝身边的。”
“现在,证据不就来了么?”
“你是说那些探子,和上次来刺杀的毕节孤儿么?”
“但那只能证明张公公是这件阴谋的幕后主使之一,并不能说明其他。”
“你放心,证据,我会找出来摆在你面前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另一批探子的身份。”司朔显的有些兴奋。所谓的阴谋,所谓的暗线,他会一根一根抽出来,然后,一刀斩断。
谢莫袂有些无奈,司朔像陷入魔障一般,一口咬定张公公的出身有问题,甚至臆想出这背后还有一通阴谋,让他也没办法,由得他去吧,反正以目前的身份对比来看,司朔在他眼里,连见张公公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何谈调查。
“那如何查明其余探子的身份?”谢莫袂不想多纠结这个问题,主动发问。
“等。”回答他的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百密,终有一疏。”
“再精明的狐狸,也藏不住尾巴。”
“不过这些探子全部消失在谢府之中,恐怕已经引起他们的警觉,接下来,要么不动,一动必然是大手笔,后面的日子里,要更加小心了。”
谢莫袂点点头,这些道理,他自然是懂的。
……
总管府内。
一个小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报…报告张总管,我们派出的探子,至今没有音讯。”
坐在小太监面前的,是个面白无须,长相阴郁的男子,带着一顶乌沙高帽,身穿五色锦袍。
“知道了,退下吧。”声音也如外表一般尖细,一点也听不出这是一个快五十岁的人所发出的。
小太监连忙谢过,弓腰垂头,面对着张公公,倒退着离开。
张公公一双丹凤眼瞟了一眼门外,示意身边的护卫退下,又将门关的严严实实,独留他一人在房内。
总管府的摆设很简朴,一张坐床,一张桌子,一副茶具,两架烛台——他一向简朴。府内最值钱的就是身后墙壁上挂着的当代画圣吴道魁所作的“孤山老松图”——这玩意儿可是万金难求。
“谢鲤,你究竟在玩什么花样?”关门后,府内很暗,张公公的脸色在摇曳的烛火下阴晴不定。
他又从衣袖中掏出一张折叠的信纸,摊开,看到第一行写着“张总管亲启”几个正楷小字,自嘲一声,
“什么狗屁总管,还不是一条狗。”
“不过狗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他将信上内容快速扫视完,目光渐渐阴冷下来。
“你们这群人,到底要做些什么?”
他又将信纸折好,移步到烛台前,打算烧掉。
但他犹豫片刻,并没有动手。
信纸被他撕成一小片一小片,又倒了碗茶水,就着茶水,将纸屑吞进肚子里,又摸了摸肚子。
在那里,有一道恐怖的伤疤,但也是他今日能有如此地位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