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快去。”
青豆叹了口气,只好将黄豆叫了过来。
蔡红豆笑眯眯地舀起一勺鸡蛋羹,凑到黄豆嘴边,说:“我们家黄豆读书辛苦了,来,吃点鸡蛋羹。”
黄豆知道这是家里专门挪出来给大姐补身体的,哪里敢吃,当即摆手,退后一步,说:“大姐,我不馋,你吃,对你身子好。”
蔡红豆落寞地垂下了头,“以前,咱们姐弟妹三个好东西总是一同分享的,现在大姐如何能吃独食。”
“那不一样啊,大姐,你现在身子不同以往了。”
“哪里就那么娇贵了,村里头怀着孕还家里家外一把抓的人大有人在。”
“可是……”黄豆挠挠脑袋,觉得这话不对,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青豆却已经坐到蔡红豆身边,张开嘴将那一勺鸡蛋羹吃到了嘴里,边吧唧嘴边对黄豆说:“既然姐已经开口了,那咱们两个就陪姐吃点。”
黄豆愣愣地盯着她,蔡红豆却立即笑道:“就该这样。”
青豆知道姐这是心里难受,他们如不吃点,她吃着也不开心,遂干脆带着黄豆一人吃了两口,再多却不肯了,蔡红豆也不勉强,只想着过后家里准备什么好东西,当跟家人一同享用才是。
姐弟妹三个,挨在一处,边用鸡蛋羹,边聊着最近的趣事,主要是黄豆说,蔡红豆和蔡青豆两人听。
他们习惯并享受这样的生活,听黄豆说学堂的趣事,先生今天拷问背书,他背出来了,得到了先生的夸赞,村里同他一块去隔壁学堂读书的小胖没背出来,然后被先生罚了。
说到半途,青豆习惯性地损黄豆两句,黄豆欲跟她争辩,但青豆一句“君子当巍巍如竹兰之雅”就将他的所有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看着青豆洋洋得意的眉眼和憋得脸庞通红的黄豆,蔡红豆掩唇,轻轻笑了出来。
聊着聊着,用罢鸡蛋羹,蔡红豆随手将碗放到一边,恰就挨着黑匣子。
青豆低下头准备收拾,眼睛一转,看到了那个黑匣子,顿住了。
蔡红豆心里一紧,手指下意识收紧几分
怎么办?她忘了收起来了。
“你在干嘛?”黑匣子里传来随遇安阳光灿烂的声音。
“我在叠祈福带。”蔡红豆看了眼手下的东西。
“什么?”
“明日是庙会,我在叠祈福带,准备明天拿到庙会上。”
“哦。”
蔡红豆顿了顿,“那我先挂了。”
“等等!”随遇安不可置信中透着痛彻心扉,“我刚给你打过来,你就要挂了!”
蔡红豆莫名有些心虚,但是,她茫然道:“我得念经文啊,不能同你讲话。”
“经文?”
“对的,叠祈福带需要边念经文。”
“……这什么奇葩……好的吧,那,那我也可以听你念啊!”
“啊?”蔡红豆不解,“这个有什么可听的?你不会无聊吗?”
“那你又不陪我聊天。”
这语气,好似一只委屈巴巴的撅屁股鸭子。
蔡红豆莫名觉得欢乐,她弯弯唇,说:“那好吧,但你不许突然讲话,打断我祈福。”
“好。”
可以说十分乖巧了。
蔡红豆便将黑匣子放到一边,率先拿出给蔡老三挑的祈福带大黑色,边边嵌了层金丝线。
她手下翻转,纤细白皙的手指,仿佛上下跳动的光晕,又似风中飞舞的少女裙裾,说不出的好看与优美,而她手下,祈福带也飞速成型。
“……所谓大圆满光明云、大慈悲光明云、大智慧光明云、大般若光明云、大三昧光明云、大吉祥光明云、大福德光明云、大功德光明云、大皈依光明云、大赞叹光明云……”
她嗓音跟她本人似的,绵里发软,没有一点点尖锐,读着追求静心寡欲的经文,更是刻意放缓音调,没有丝毫起伏,一时间,随遇安眼前竟有些犯困。
“放如是等不可说光明云已,又出种种微妙之音,所谓檀波罗蜜音、尸波罗蜜音……”
小丫头说话还挺好听……随遇安迷迷糊糊想到:有一种,迫切让人保护的保护欲。
不知过了多久,随遇安一个激灵醒了,他迷茫地眨眨眼,随后听到耳机里的女声居然还在继续,但也接近尾声了。
“……若遇前后父母恶毒者,说返生鞭挞现受报。若遇网补生雏者,说骨肉分离报。若遇毁谤三宝者,说盲聋瘖哑报。若遇轻法慢教者,说永处恶道报。若遇破用常住者,说亿劫轮回地狱报。若遇污梵诬僧者,说永在畜生报。若遇汤火斩斫伤生者,说轮回递偿报……”
他耐心听着,没有打断她。
蔡红豆垂下眸子,缓缓将最后的话语吐出来。
“唯愿蔡家三郎,董氏娥眉,红豆青豆黄豆三姐弟妹以及,随遇安福禄长久,乐业安居,抱诚守真,岁岁如意。”
随遇安慢慢怔在了原地。
她仍旧是那副轻轻缓缓,好似能将人念叨睡过去的调子,顺着窗外的暖风,一齐吹入他耳朵里,恍惚间让他有种,如梦如幻般的错觉。
原来,祈福中,也有他的一份吗?
庙会这日,蔡红豆一大早就起来了,特意穿上过年才舍得穿的新衣服,走出去一看,一家子整整齐齐全部换上了新衣服。
庙会地点在镇子周边,离蔡家庄不远,不过怎么也需要多半个时辰的脚程。
蔡娘子给蔡红豆围了圈头巾,摸了摸她身上的衣服,确认暖和了,又问:“红豆,你确定能走过去?不需要娘给你们叫个车?”
蔡红豆颔首,“娘,你放心,我身体没那么差。”
蔡娘子回头看了眼青豆,青豆忙摆手,“我也不需要,娘,你甭担心,我会照顾好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