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烟雾弥漫,掩映着大明皇帝那张孤独落寞的脸。
朱由检继续往前走,越往地牢深处,空气越来越稀薄,朱由检感觉一阵晕眩,扶在墙壁上剧烈呕吐起来。
鼠疫像子弹一样击中了闯入者,想要逃走时却发现瘟疫无处不在。
朱由检身体踉跄,摔倒在地,伸手从背包里取出支吗啡,用注射器将吗啡注入体中,努力睁大眼睛,让自己保持清醒。
然而意识已经开始逐渐模糊,朱由检告诉自己不要睡去,上下眼皮却越来越沉重,几乎就要粘在一起。
眼前所见如梦似幻。
“难道朕要死在这里吗?”
本来以为自己对鼠疫病毒具有免疫力,没想到这么快就中招了。
如果就这样死了,谁能阻挡建奴,谁能阻挡李自成?
绝不能死!
崇祯挣扎着站起身,却发现他的鼻孔在流血,还有耳朵,嘴巴,眼睛
一个高大巍峨的身影如黑塔般矗立半空。
“臣来见你了!”
“皇上,臣在河南死得好惨啊!”
悬浮空中的是孙传庭!
“孙都督,你,你不是死了吗?”
朱由检忐忑不安,对孙传庭的死他一直耿耿于怀,如果能提前穿越半年,这位大明悍或许就不会困死在河南了。
身形如黑塔的孙传庭转过身,微微叹息,崇祯望见他背上密密麻麻插满箭羽,一身铠甲破损不堪。。
“京师险恶,陛下快走吧!”
孙都督沾满血迹的脸开始渐渐模糊,只有那双幽冥深邃的眼睛殷切注视着大明皇帝。
崇祯皇帝正要说话时,却发现自己置身荒原,那群头顶鼠尾辫的鞑子士兵出现在视野中。
无边无际的红色荒原上,梦魇如红色恶魔,崇祯皇帝疯狂逃命,锋利的枪头距离后背越来越近!
朱由检拼命跑着,惊恐叫着,直到最后,精疲力竭倒在地上。
建奴甲兵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已经来到朱由检身后。
嘉定三屠,扬州十日,湘潭之屠
尸积如山,血流成河,骊山如幻灯片般在大明皇帝眼前展现。
他忽然摸到了腰间那把九五手枪。
“去死吧!”
朱由检扣动手枪扳机,身材瘦削胡须花白的建奴甲兵颓然倒地,在他身边不远,丢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长枪。
一直让朱由检惊恐不安的,竟然是这样弱鸡的存在。
崇祯皇帝站在辽阔的原野上放声大笑。
直到从大笑中醒来,才发现自己昏倒在锦衣卫赵武尸体旁边。
豆大的汗珠密布额头,僵硬的四肢已经恢复意识,这是一个好兆头,吗啡抗生素起作用了。
挣扎着站起身,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又喝了点矿泉水,感觉身体舒服了许多。
死神就这样擦肩而过。
继续往前陆续又撞见了几具锦衣卫尸体,不过都不认识。
加入中卫军的锦衣卫不到总数的五分之一,所以其中大多数人朱由检是不认识的。
还要往前走吗?
为什么不呢?
越往前走,崇祯皇帝脸色越是阴沉。
前世医疗兵的朱由检早习惯与死神打交道,生平阅尸无数,几十人惨死的大场面也不是没见过。神经早被磨炼的足够粗大,可是今天,在这恐怖如斯的诏狱里,他却感到一种不曾有过的恐惧。
朱由检茫然无措,他已经忘记那位名叫古克谭建的奴细作。
“他是不是死了?”
“肯定死了,”
强光手电光照射下,地牢中氤氲雾气聚拢起来,来到崇祯皇帝身前。
冤死诏狱的鬼魂聚拢而来。
一张张脸或是惊恐,或是愤怒,或是哀怨。
这一刻,崇祯皇帝看到了袁崇焕,看到了毛文龙,看到了于谦,看到了凌迟处死的三千宫女。
无数冤魂聚集起来,来向崇祯皇帝索命了。
地牢之中,鬼魂缭绕不绝。
”朕有罪!”
巨大压力面前,朱由检精神崩溃,跪倒在地,鼻涕四流。
“朕刻薄急躁,乱杀大臣,朕有罪!”
大臣该死,多尔衮该死,李自成该死,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该死。
因为这里是修罗地狱。
专制主义发展到明代已经无药可救。
贵为九五之尊的皇帝成为天下人的仇敌,貌似高高在上,每日却生活在惊恐与猜忌中。
不仅要提防文武百官,还要提防王子皇孙,玄武门之变夺门之变不要太多。
最需要提防的是人是自己。
权力扭曲人格,因此朱棣会对三千名手无寸铁的宫女痛下杀手,朱由检会将袁崇焕凌迟处死。
或许只有炼丹寻药,追求长生不死,或者像朱由校那样做个木匠达人,才能克制心理扭曲,保持一个正常的人格。
“朕会替你们讨回公道的!该追封的追封,该平反的平反!你们饶过朕!饶过大明吧!“
崇祯痛哭流涕,不知过了多久,亡灵渐渐消失,烟雾终于散去。
“归去来兮!归去来!”
朱由检做信王时看过萨满巫师招魂,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归去来兮作为招魂用语,是万金油的存在,从先秦用到明清,从屈原用到朱由检,屡试不爽。
就在大明皇帝深陷萨满舞蹈不能自拔时,耳边忽然传来低沉呻吟声,声音很小,却清晰可闻。
朱由检立即攥紧手枪,循着声音靠过去,心脏狂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