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饭饱之后,大家洗了脸,稍稍整理了服饰,梳理了头发,又小憩了一会儿。仍然不见主人回来,大家只好不辞而别,继续前行。紫桥想找到一个集镇,再想办法找一辆车,来到较大的城市,然后选择合适的交通工具,赶回澄江市。可是,沿途却没有集镇,茫茫荒野,似乎只有他们四个人。这时,四人又来到一个小山顶。山顶的正前方便是一个小山丘,形似一个土馒头。小山丘的正前方却是一座大山。大家举眼一望,却见小山丘与大山之间狭长的沟壑里,似乎有五六个大汉押着百十来人的队伍,因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一转眼,这些人的行踪被小山丘给遮住了。紫桥心想,如今是昌明太平之世,虽然经历了这次灾难,也不至于魑魅魍魉尽出,人们道德品质沦丧到如此地步。即使是这样,几个人控制住几人、几十人还是可能的,但这是百十来号人,简直不可思议。紫桥说道:“看来此地充满诡异,我们不能贸然前行。你们在这儿待着,我去看个究竟再说。”致义也感到十分惊诧,见紫桥要去探摸情况,便隐约感到了危险的存在,说道:“我陪你去,你们娘儿俩在这儿好好地待着,不要出声。待我们了解了真实情况再说。”阿娇不干了,说道:“我陪紫桥一块儿去,即使遇到了危险,我们年轻,逃跑起来比兔子还快。爸爸、妈妈就在这儿等消息吧。”玉姿想起了阿娇前些日子说的话,一种不好的预感便涌上了心头,说道:“平日里你们都是爱妻如命,爱母如命。关键时刻,你们都逃跑了,难道要把我丢在这山野之中喂狼吗?还是我和致义一块儿去吧,要死,我们两口儿也要死在一块儿。紫桥,阿娇,你们还很年轻,将来的路还很长,你们两口儿就留在这儿。要是我们很久没有回来,你们两个就赶紧撤走。”还未等紫桥开口,阿娇尖叫了起来:“哪有子女让爸爸妈妈去死而自己苟且偷生的道理?我可不干那些让千人辱骂、万人唾弃的事儿。”紫桥怕那些歹人听到了,忙上去捂住阿娇的嘴,说道:“我的好老婆,你能不能小声点儿?”转而又对致义、玉姿说道:“我们本来可以小心翼翼地绕过去。但老百姓遭绑架的事儿被我们看到了,我们要是不理不睬,就没有人性了。即便我们不能擒住那些歹徒、绑匪,给外界报个信儿,也是好的。本来去一个人探听消息、了解情况就可以了,但是父母关爱着儿女的未来,儿女关爱着父母的安危,妻子想着丈夫的祸福,丈夫想着妻子的生死,都想把危险留给自己,把生的希望留给家人。距离那儿还远着呢,等走近了看清楚了情况再说。”致义、玉姿都默然点头。
紫桥背着玉姿前行,行动迟缓些。阿娇有些好奇,又不想一家人都报销了,便让致义等候后边的紫桥和玉姿,自己先跑过去了。阿娇刚爬上小山丘,便听到从临近的山坳里传来了凄厉的、悲惨的哀号声,然后又是许多人的惨叫。阿娇循着叫声,悄悄前行,翻过小山丘,那边的一草一木清晰起来。阿娇钻进旁边茂密的灌木丛中,伏在地上,观察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原来此处还有个小山丘,与刚才看到的大山距离很远。因刚才被脚底下的这个小山丘遮住了,因而大家没看见。两个小丘之间,形成一个咽喉。咽喉下方,便是一小块一小块的草坪,就像是一层一层的梯田。草坪的四围,就是石头与泥土堆砌起来的山坡。在咽喉最上方,是一座破屋。屋前的坝子上,有许多条石横七竖八地排列着。坝子的中央,是一口大锅,若是用来做饭,足以让十来个人吃饱喝足。锅下是熊熊大火,锅里烟雾弥漫。这几个大汉,坐在条石上,满脸欢天喜地,咧着嘴不停地狂笑,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然后又站在锅台边,用筷子似的东西从锅里捞出肉块,大吃了起来,全然不顾周围的人的存在。他们说话声音很大,说的话阿娇一句也听不懂。那些石头上,早已是血迹斑斑,有的已经干了,有的像是刚刚泼洒上去的,还在往下滴淌。再看看这几个壮汉,黑色短发、大脸黑眼,高颧骨、高鼻梁,黝黑肤色。着虎豹色的短衣短裤,身材高大,体格健硕,精明强干,目露凶光,面带奸笑,举手投足,狂放不羁。阿娇细看,这几个人,若说他们像人,那张脸却有些像虎脸,若说他们不像人,却又与人近似。再看看那些被绑架的人,站在破屋下方的草坪上,每个人的双手被反绑在背上,人与人之间,一根粗绳相互连接,男女老幼不分顺序。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散发赤脚,衣冠不整,血迹斑斑。有的面容憔悴,有的目光呆滞,有的惊惧,有的呆傻,有的呜咽,有的狂笑。
阿娇悄悄地又走了一段距离,在离那些大汉仅几米远的竹林里潜伏下来,屏神敛气,静看他们的一举一动。此时,一个彪形大汉来到人群前面,手里提着一尺多长明晃晃的钢刀,把走在队伍最前头的那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身上的绳索用刀割开,微笑着叽里呱啦地对他说了一阵什么,然后一手捏住那人的肩膀,一手拿起钢刀,一下子刺进了那个人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喷了那个壮汉一身。紧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号,那个男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两眼圆睁,一动不动了。其余的壮汉蜂拥而上,把这个死去的男人衣服剥光了,抬到屋后去了。那些被绑的人,一个个都吓呆了,有的人昏过去了,有的人浑身筛糠似的哆嗦着,有的人狂叫着大呼救命。又有一个壮汉走了下来,双眼盯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恐怕刚才那血腥的一幕又要重演了。更让阿娇惊奇的是,这个女孩儿身后,就是叶芳,披头散发,痴痴傻傻。阿娇见状,兔子似的从竹林中蹦了出来,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紫桥背着玉姿到了小山丘的顶点,看到前面的致义正在向下疯跑,预感不妙,低着头跑得更起劲了。忽然听见背上的玉姿一边凄厉地叫喊:“娇儿,娇儿,我的娇儿!”一边双手不停地掐紫桥的脖子,随着叫喊声一次比一次凄厉,玉姿下手一次比一次狠。紫桥忙向山坳看去,阿娇正朝那大汉冲去。紫桥慌了,忙蹲下身来,解开背带,疯狂地朝山下冲去。玉姿一下子跌倒在草丛中,人事不省了。来到致义身边,紫桥并未减速,边跑便说道:“阿娇要出事儿了。妈妈也跌入草丛,爸爸先去看看妈妈吧。”又抬眼向前看去,却见阿娇已经冲到最前边的那个女孩儿的身边了。
那些被绑的人,也许是被先前的一幕吓坏了,呆呆地看着阿娇的到来。那个壮汉也许是太自信了,从腰间取出了钢刀,狂笑着在女孩儿的面前耍弄一翻,就像是孙悟空耍金箍棒似的,然后一手捏着那个女孩儿的肩,一手举着明晃晃的钢刀就要行刺,全然无视阿娇的存在。紫桥的心像是蹦到了嗓门眼儿了,一边朝阿娇疯跑,一边急呼:“阿娇!”刚叫了一个“阿”字,便见阿娇用尽全力,把那个女孩儿猛地向后一推,那女孩儿应声而倒,后边的叶芳等好几个人也跟着倒下去了。阿娇则挤到了那个壮汉面前,那把钢刀径直朝阿娇的胸部刺了下去。顿时,一股鲜血喷了出来,也喷了那壮汉一身。那壮汉也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吓了,忙拔出钢刀,然后又扔在了地上,一溜烟儿跑到了壮汉队伍里去了。阿娇的衣服被鲜血染红了,身体向后倒去。紫桥脑袋嗡的一下,双腿一软,跌下山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