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08B 兴冲冲扎红头细绳(1 / 1)遍野春花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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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义站到院子中间,紫桥、阿娇、琼瑶三个站成一排。致义用口作哨子吹了一声,身体站得笔直,严肃地说道:“报数。”“一、二、三。”三个孩子轮流说道。“不准大街小巷、漫山遍野地乱跑,不准打架,不准哭闹,好好地在家做功课,否则,可仔细你们的皮。”致义怒斥道。“是。”三个孩子一本正经地答道。见从善在一旁笑看,致义笑道:“纳粹还没出场呢,您老就别来搅戏了。”从善则走到榕树下,看孩子们的表演。玉姿走来了,把一大包面包放在梧桐树脚下,边弹钢琴边唱道:“大家一起来学习。从这里开始最好。念书你就先学ab。唱歌你就先唱哆来咪,哆来咪,哆来咪。这三个音符正好是哆来咪,哆来咪,哆来咪发索拉西。哦!让我们看看怎么更好记。”三个孩子跟着唱了起来。玉姿忽然离开钢琴,拿起面包,笑着朝屋后的竹林奔去。三个孩子紧跟着,致义也慢跑过来,最后是从善。玉姿唱道:“哆,就是那一只小鹿鹿。”说罢,把一块面包塞进紫桥嘴里。又小跑绕过几根竹子,来到阿娇面前,接着唱道:“来,是太阳的光辉。”见阿娇已把嘴张得大大的,拿起一块面包,放到阿娇的嘴里。又小跑绕过几根竹子,接着唱道:“咪,是我,是我自己。”唱后便得意地将一块面包塞到自己嘴里。又小跑绕过几根竹子,来到琼瑶面前,接着唱道:“发,是路程跑得远。”便把一块面包抛给琼瑶。又小跑绕过几根竹子,来到致义面前,接着唱道:“索,是穿针又引线。”笑着对致义悄声说道:“我的大儿子,不给你吃点儿,又说妈妈偏心了。”说吧,又往致义的口中塞了一块面包。又小跑绕过几根竹子,接着唱道:“拉,就跟在索后面。”紫桥忙一蹿,已经绕到了玉姿的面前,玉姿便又把一块面包塞进紫桥的嘴巴。从善喘吁吁地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笑道:“过去的纳粹风光极了,现在纳粹犹如残花败柳,可难受了,既出不了场,又讨不到吃的。”玉姿见状,忙跑了过来,笑道:“不把您的嘴堵上,您又要四处宣扬儿媳的不孝。人言可畏呀。”然后一手搀扶着从善,一手把仅存的一块面包递到从善的手上,口中唱道:“西,是我们吃茶点。”

众人簇拥、搀扶着从善,又嘻嘻哈哈地回到院子里。玉姿来到钢琴边,弹起了插曲孤独的牧羊人。这一伙人各自抄起家伙,致义拉起二胡,紫桥吹起笛子,阿娇拉起小提琴,琼瑶弹起手风琴。除了玉姿外,大家都不熟悉乐谱,装模作样地乱弹琴。玉姿边弹边唱道:“小城的王子在听他歌唱。”紫桥接道:“嘞哦嘞,嘞哦嘞,嘞哦嘞。”玉姿又唱道:“挑担的客人在听他歌唱。”阿娇接道:“嘞哦嘞,嘞哦嘞,嘞哦嘞。”玉姿再唱道:“雨天的客人在听他歌唱。”琼瑶接道:“嘞哦嘞,嘞哦嘞,嘞哦嘞。”玉姿再唱道:“饮酒的人们在听他歌唱。”致义接道:“嘞哦嘞,嘞哦嘞,嘞哦嘞。”最后大家声音激昂,一齐高声唱道:“嘞哦嘞,嘞哦嘞,嘞哦嘞。”从善则站在一旁笑着观摩。致义笑道:“纳粹还在半路上,你又来早了。”从善只好又退了两步,身体靠在榕树上笑看。玉姿左手牵着阿娇,右手牵着紫桥,紫桥牵着致义,致义牵着琼瑶,琼瑶牵着阿娇,围成一圈,微笑着唱道:“雪绒花,雪绒花,每天清晨你问候我。小而白,洁又亮,见到我你面露喜色。雪白的花朵,你开放成长,永远开放、成长。雪绒花,雪绒花,要永远保佑我的国家。”声音柔软而舒展,优美而婉转,心怀宽敞而舒畅,神情淡定且怡然。从善笑道:“我这次该出场了,不然,我就没有机会了。”致义笑道:“晚了,纳粹早就被打败了,退出了历史舞台。看,没有纳粹,我们的生活是多么开心啊!”从善笑道:“这纳粹是没法当了。吃饭靠边边,走路站边边,说话无语言,还未登台就被撵。”众人看着憨态可掬的从善,又大笑起来。此时临近中午,太阳烤得大地发烫,大家方才散了。

午饭过后,大家便睡午觉。也许上午玩累了,直到太阳西斜,大家方才陆陆续续地醒来。一轮红日靠近山坳,红得似鲜血,大得如簸盖。旁边的云彩,被阳光照得金灿灿的,大地也是一片金黄。众人又被这美妙的晚景给吸引住了,纷纷来到楼阁上,看着落日的余晖,大发感慨。致义最后醒来,站在院子里,见此佳景,顺口背了一首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兴犹未尽,致义自言自语道:“朝也艳阳,夕也艳阳,莫辜负了好时光。天地争辉,大地霓裳,谁人家的新嫁娘。我心也醉,我心也畅。唯有斯人,谁与我共赏?”阿娇笑道:“我来与您共赏嘛。”琼瑶笑道:“这么好的景致,怎能一人独享?”致义忙往楼上一看,见众人都在赏景,忙做了个鬼脸。阿娇、琼瑶笑着走下楼来。琼瑶指着阿娇笑道:“这就是王谢家的燕子,如今飞到我们这个寻常人家了。”致义笑道:“王谢家的人,都非等闲之辈,王谢家的燕子,也应是不同寻常。你这丫头片子,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今天我考考你。若是回答让我满意,你就是王谢家的燕子,否则,你就是寻常百姓家的燕子了。此时景致,如何描绘?”阿娇答道:“阳光似金,残阳如血。”致义摇了一下头,说道:“太俗了,现在的中小学生都会如此回答。”阿娇心里微慌,想起了老师以前在课堂上说过的类似的问题,便将那答案敷衍过来了:“太阳公公忙碌了一天,累了,要回家去睡觉,临走,还送给我们一幅水墨画……”致义道:“有点意思了。把太阳拟人化,有了人物,一切景致都活了。”阿娇道:“看来要发挥充分的想象力才行。难怪安徒生把海的女儿卖火柴的小女孩刻画得如此传神。”

阿娇怕致义再问下去自己难于回答,忙话锋一转,央致义讲故事。阿娇说道:“伯伯知识渊博,学历又高,讲的故事一定绘声绘色,动人传神。就是杜撰的故事,也与众不同。”致义笑道:“好家伙,经过你这一番吹捧,不讲不行了。”致义想起了一则曾经从杂志上看过的故事,便笑道:“古时候有个书生,准备进京赶考。半路上,遇到一家富豪正在给二八芳龄的女儿招亲。家境殷实自不必说,那小姐也是天生丽质,人见人爱。多少公子哥儿做梦都想攀上这门亲事,但小姐的父亲不慕钱财,不慕长相,只想找个有文化的女婿,便出了一副对联,悬挂于大门左边,谁有本事,爱女就许配给谁。那上联便是走马灯,灯走马,灯走马停步。来参与招亲的人流如潮水,却没有一个能对得出下联的。这个书生也不例外,只好看着小姐姣好的面容遗憾地离开了。等到了京城,便参加考试,那试题也是一副对联,上联是飞虎旗,旗飞虎,旗飞虎藏身。这个书生傻眼了,实在对不出来。又想,总不能交白卷,几年的光阴就这么白白浪费掉了。突然想起了那招亲的上联,便凑到了试卷上。考完之后,书生便回家了,又路过那户人家。小姐还没有心仪的对象,因为下联还没得人对得上来。书生便走上去,在大门右边把试卷上的上联凑了上去。小姐的父亲见对仗工整,想必遇到了文曲星,喜不自胜,忙把自己的爱女许配给这个书生。又怕夜长梦多,忙通知亲朋好友,乡亲近邻,即刻筹办女儿的婚事。顿时,这户人家,大红喜字悬挂,彩绸飘飘,鼓乐阵阵。众人正沉浸于这欢乐的氛围中,却听到马蹄阵阵,接着便尘土飞扬,几十个军人模样的人飞奔而来。这家主人以为犯了什么王法,唬得面如土色。那些人却人人喜形于色,为首的那人一边扬着大红纸帖,一边大笑,说这个书生金榜题名,中了状元。书生、小姐及其家人都喜不自胜。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四大喜事,书生短时间内戏剧性地占了两喜,也算是人生的极致了。这也就是双喜临门的由来。”

琼瑶用手指着楼上的紫桥,笑道:“那家伙若是听到了,又不思进取,专等吃自来食、天上掉馅饼了。”说罢,又朝阿娇努嘴儿。阿娇忽闪着大眼睛,津津有味地听着。见阿娇质朴纯真,很是可爱,又见阿娇头上用红丝带扎成的小辫儿,自己又连说了几个喜字,致义便想到白毛女的故事来,忙朝楼上大叫道:“小的们,抄家伙。山嬷嬷,快出来。”阿娇一听抄家伙,又见致义表情严肃,不知哪里惹得致义不高兴,吓得不知所措。玉姿、紫桥不知何事,纷纷走下楼来。致义道:“我要和阿娇合演白毛女,你们会的就去伴奏,不会的就当观众。”这时,从善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致义道:“我那可怜的老父亲,一上午就没有露脸的机会。这回给他个角色,以了却他的心愿。我演杨白劳,阿娇演喜儿,黄世仁非他莫属了。”大家都笑了起来,从善笑道:“管他好人坏人,只要有抛头露脸的机会就行了。”

不久,大家准备好了。开始是喜儿切盼爹爹回家,阿娇一无所知,只好傻站着。众人正要为她解围时,琼瑶跑了过来,贴在阿娇身后,与阿娇一起唱起了双簧。琼瑶小声说道:“你要做出开门看人的样子,表情要时而喜,时而忧,喜的是喜儿憧憬着爹爹回家与自己一起欢欢喜喜过年,忧的是爹爹能不能回家过年。”阿娇照着琼瑶所说的去做了。然后琼瑶合着钢琴节拍,唱道:“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风卷那个雪花在门那个外,风打着门来门自开。我盼爹爹快回家,欢欢喜喜过个年,欢欢喜喜过个年。”致义戴一顶破帽,佝偻着腰,眼睛不住地东张西望,时而快跑,时而慢行,走了过来。见阿娇要喊他,又是摆手,又是捂嘴。作关门姿势后,又蹦又跳,欢天喜地地看了阿娇一会儿,便把阿娇搂在怀里,拿出红头细绳,边给阿娇扎辫边笑着唱道:“……人家的闺女有花戴,你爹钱少不能买,扯上了二尺红头绳,给我喜儿扎起来。哎!扎起来。”歌声悠扬动听,表情传神诙谐,大家都拍手叫好。紫桥笑道:“太好了,有这么好的演员,可以天天演大戏,天天看大戏,我们家可热闹了。”

这时,从善穿着长衫,头戴黑色绸帽,一手拿着牙签剔牙齿,一手拿着酒壶慢悠悠地走来。原来,黄世仁粉墨登场了。致义则战战兢兢地走过来。从善笑着小声说道:“你一上午叫我靠边站。我既做了恶人,又没露脸,你却风光无限。看我如何收拾你。”接着高声说道:“杨白劳,别来无恙啊?今年风调雨顺,收成好,涨田租百分之二十。你原欠我租金二百大洋,今年租金五十五大洋。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一贯慈悲为怀,让你五大洋,我只收大洋二百五,行不?”致义又是点头又是哈腰,陪笑道:“黄老爷,我家已是揭不开锅,更无钱还债。这几间破房子,想卖出还钱还债,也无人愿买。”从善敛起了笑容,怒吼道:“你这个狗奴才,活像个二百五,无钱还债倒还有理了。给老子跪下,这里没有你站着说话的份儿。”致义笑着哀求道:“回老爷的话,奴才得了骨质硬化症,骨头硬得不得了,跪不下来了。”众人都大笑起来。玉姿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今天我可是领略了。老爷子今天表现得太精彩了。跪下!”然后便是从善、玉姿齐声道:“跪下!跪下!”从善怒道:“怎么无法还债?你的女儿喜儿不是可以抵债吗?以喜儿抵债,我倒欠你二百五,那时,你就是黄世仁,我就是杨白劳了。”致义也怒道:“你这个恶霸地主,喜儿是我的千金,想用喜儿抵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前政权时,你横行霸道,无法无天,现政权时,你又投机钻营,争做贫农佃户。你这只老狐狸,我们一定要把你揪出来,免得你趁浑水捞鱼。”说罢,把阿娇搂得更紧了。

此时天已暗了下来,近处依稀可见,远处则迷茫一团了。大家正看得入神时,玉姿大惊失色道:“不好,紫桥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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