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七年五月初夏,崇政殿。
朝堂之上重峻极言道:“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父皇往年次次蝗灾如此,却并无丝毫成效。眼下战事连年国库空虚,再经不起如此虚耗了!”
重峻回京之时,便得知王霖已经辞官,被赵王重裕要到府里,做了赵王府记室已随重裕出征南越平乱了。
而重峻则与重屹、重崎等人,包括各部尚书,一直在激辩治蝗之策。重峻一再上书提请尽快治理豫州、冀州的蝗灾。
而重屹与户部尚书卢永、吏部尚书袁洪升等人,则是循例坚持仍是祭拜“蝗神”等计。
历代以来蝗虫皆被视为神虫是一种叫做“旱魃”的怪物在作祟。若是发生蝗灾,乃是主昏臣不贤,以至“蝗神”在显威。即君上有失德,臣下士民有过错上天降下的惩罚,不仅不能驱赶还要赶紧祭祀祈求上天降福消弭蝗灾。
所以,往年当蝗灾爆发的时候,百姓们一般便会进行“打旱魃”与“拜蝗神”等的祭拜活动。
这虽是老例,然而这些做法,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作用的,其实就是等蝗虫把当地的庄稼糟蹋完以后,自己飞到别处去而已。
户部右侍郎祁科道:“殿下自是好意,然眼下这蝗虫实在是太多,铺天盖地而来,已经肆虐豫、冀二州,只以人力,何时才能杀得完呢?”
“祁侍郎此言差矣!”
重峻朗声道:“现在蝗灾已遍布豫、冀,且向鲁地蔓延。若朝中再坐视不理,各州遍地都是蝗虫,老百姓就要逃光了。我们怎么能再任蝗虫糟蹋庄稼,而不管不顾呢?且此物见风就长,任其一代代循环下去,生生不息,那岂不是要弄得我朝再无稼苗?即使这些蝗虫一时杀不完,也总比养着它们继续繁殖要好吧?!”
吏部尚书袁洪升道:“可历代沿袭,蝗灾之时,便一直是祭祀蝗神等事。”
“非也非也!”
重峻淡然自若道:“汉代时,灭蝗便已有沟坎法,即就近在地头路旁挖好深沟,以树枝、木片之类,将蝗虫赶进沟中加土掩埋。但也有蝗虫可从土堆中爬出来继续作恶。所以唐代便有边烧边埋之法,放火焚烧,或者倒水溺毙。”
重峻一顿,与武德帝拱手道:“父皇,儿臣最近查阅古书,倒想出两个法子,说出来与众位大人参详一下。眼见便是盛夏,可诏募吏民掘蝗种,给菽米。发动天下士民,一起挖掘蝗虫虫卵,并且奖励粮食。趁着日光暴晒,将未生的蝗虫晒死。或多养能飞的家禽,如鸭鹅等来捕食灭蝗。”
礼部侍郎焦孺道:“圣上,秦王殿下之计虽然有理,但若是杀蝗虫过多,会不会有伤天和?”
武德帝其实对重峻的建议,一直也是将信将疑。
然而,重峻毫不退缩之意,他环顾在场诸人一圈,心中已经做好了“舌战群儒”的准备。面对焦孺的试探,重峻并不动摇,昂首道:“天地人三才,天和,即人和也。从前汉高祖斩蛇起事而成大业,西门豹废河伯娶妇而治邺。现在我等怎么能因怕有祸端,而不杀蝗虫,反倒忍心让百姓们饿死呢?!
重峻说着,又看了看荣继正等人,与武德帝道:“父皇,如果真的因捕杀蝗虫而致灾祸,儿臣愿意一力承担!”
“这……”武德帝见重峻如此坚持,沉吟道:“如此说……”
重崎之前因请开金矿之事,被武德帝申斥加圈进,心里免不了觉得被重屹当了枪使。之后自然要学个乖,不愿意再出头露面。这回他见重峻言之凿凿,已然占了上风,就任凭重屹与他使眼色,只作没看见。
荣继正见事不好,不着痕迹的扫一眼卢永。
“皇上!”户部尚书卢永忙道:“皇上,微臣以为,消除蝗虫这等天灾,还得靠广积德行才是。十六朝时,汉赵国主刘聪就曾大肆捕杀蝗虫,结果不仅没有效果,反而蝗灾更加严重,显然是因为不积德行之故!还请皇上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