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峻忽然瞧见这五个大字，只觉眼前一闪，倒好似一道惊雷炸开在自己耳边似的。他……他真的中了状元？！

重峻颤抖着手，匆匆翻过试卷。他见最吃重的殿试题目，乃是问帝王之政与帝王之心，文中颇为精辟的阐述了改善吏治、兴邦治国的对策，主张“实心先立”、“实政继举”才能天下太平安乐，并提了严格检选与考核各级官吏，广开言路、严选官吏，消除积冤，安定民心，加强军防、严审军人遴选条件等国之长策。

十一月初三，秋闱于礼部贡院放榜。

裴师昭与薛岑等三人相约一起去看榜。其实殿试那日，裴师昭就见了韦应勤，他们原是一起回去的，他二人自不需担心。

此次共取士三百名，裴师昭名列第一，今科状元郎。韦应勤第五，二甲第二名，也是传胪公了。

然而，名榜从头到尾看下来，也没找到薛岑与柳必辉的名字，眼见的是名落孙山后了。只他二人也不是那正经读书人，就是给家里逼着来凑个分子，倒也没什么所谓，还是一样为裴师昭与韦应勤欣喜若狂，倒是比他们自己得中还高兴似的。

只是，王霖为今科榜眼，纪泽敖也中了探花。裴师昭不免自肚里犯嘀咕，这又压不了纪泽敖一头了。

当晚，裴师昭与一大帮子亲朋好友喝了庆功酒，回去就寻思。怎得重峻也不来贺他一贺？！殿试那日不来也就算了，因名分未定。武举不来，殿试也不来，今天还不来与他说一句恭喜？这人当真是绝情到十分了！

其实，重峻只是觉得，裴师昭高中，现在是今科状元郎了。那自然人人趋奉，炙手可热，他前时与裴师昭分剥开了，在礼部那日，裴师昭也并未说要与他和好或是怎样。他现在主动示好，倒好像是见人发迹了，就眼热贴上去一般，却没意思。他就有些避嫌，更不该主动来往的心思在里头。

大晋武德五年，皇帝亲赐文武两科状元游街。

年只一十七岁的裴师昭高中状元，他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锦袍，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骑着一匹极高大的黑马，在东西丹凤街上，跨马游街。状元身后，榜眼、探花，两位传胪，分在左右跟随。

前头禁军护持，两排侍卫手举木牌，木牌之上皆写“肃静”、“回避”等字。前呼后拥，旗鼓开路而来，气派非凡。

“啊？怎得还是他？！”

“是啊是啊，不是刚才穿了黑衣黑甲才过去了么？怎得换了衣服又来？！”

街市上围看的百姓都轰动了，将车队围得水泄不通。只因武状元一行人先跨马游街，然后才是今科的几位魁首。百姓纷纷传扬，今科的文武状元竟是同一人！状元郎年不满弱冠，更兼人物风流、一表人才，且是护国公府的小少爷。这样的出身，这样的学问能耐，哪位小姐能嫁他，当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百姓当中，也停有不少彩轿。乃是京中各家官宦世家的闺秀，听说今科前五名的，都是未有婚配的少年才俊，还有几位是家室极好的，便来争睹几位魁星的风采，一并择婿的。

裴师昭与几位同僚一起跨马游街，接受百姓恭贺。他见两边街市上，百姓俱喜笑颜开，显见得是真心为自己高兴。而他有了功名在身，日后便可为大晋出力，一展所长，心中自也觉欣慰。

只是，这般光耀的时候，重峻却不在身边，不免深觉遗憾。好在，等会就得见了……

盖因游街之后，还有科举二宴。今年分设文武两科，故二宴中琼林宴为文科宴，会武宴为武科宴。鹿鸣、鹰扬二宴则是乡试时由地方官员操办。

作为今秋主考，重峻已在琼林苑坐地督场了。

当然，他也只是盯着人做事，并不需亲力亲为。外头喊吉时到了，重峻才从后堂出来。

重峻一走到前厅，远远的望出去，只见今科状元一行人俱在庭前下马。

裴师昭一身红衣，撩衣下马。

重峻只觉得，还没看见人怎么动，就下来了。那腿倒似是跟大黑马的马背齐平，真是……极长的。举动间红衣招展，说不出的飘飘风致，叫人见之忘俗……不是，是叫人见了，把什么红尘俗事都想起来了，比如……

裴师昭站在高大的黑马跟前，好像在找什么相似，也远远的看过来。

四目遥遥相对，只觉就是星辰凝固，山河倒转，此时此刻，眼中也只这一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