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洪旺停了停,才道:“皇上,自……娘娘搬出来,老奴便没留心,这凤仪宫可有人搬进去。老奴没用,老奴失职,还请皇上恕罪!”
“这殿阁分配,也不归你管,何罪之有,罢了。”
武德帝就一径直往凤仪宫里走,只见里头到处荒凉破败,十分寥落,早无复昔日的繁华。屋檐、栏杆朱漆凋零,花木因无人打理,更是早就枯萎了,只剩些残根。
武德帝倒有十二、三年没有进过这宫门,他忽见过去熟悉的一草一木变成这样,心中便有些酸楚。
“皇上。”洪旺道:“这里无人打扫,想必老奴误了,香味是别处飘来的。这里有些阴冷,还请皇上不要进去了吧!”
“是这里。”
武德帝略有些哽咽道:“就是这里,朕已经闻到了……朕记得那些昙花在哪里,随朕来看!”
武德帝说着,也不顾满地尘灰,就大步往里走。
洪旺见拦不住皇上,只得叫后头的从人一起跟上。
走到后头庭院里,果然见几株昙花盛开,自深绿色的枝叶里,开出大朵雪白色的花来。说来也怪,周围的花木早都枯死,那昙花枝叶也长得十分蓬乱,显见的是无人打理,这昙花却能盛开。
然而更奇的是,那昙花花丛后头,有人在哀哀而哭,“母亲,今日是你的忌辰,儿子并无可以敬奉之物,只得将您绣与父皇的帕子也送去给您了……”
洪旺扬声道:“什么人在那里,惊扰圣驾,该当何罪?!”
夜色之中,那人又隐在花丛之后,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然而他说的那话,武德帝却听见了,他顿时道:“峻儿……峻儿,是你吗?!”
重峻一惊,站起身来,步出花丛道:“父皇,您怎么来了?!”
今天这日子,是她的忌辰。武德帝见地下略有些纸钱等物,知道重峻是来这里祭奠他母亲的,叹息一声道:“你来做什么,朕就来做什么。怎么,你能来,为父就不能来念着你母亲吗?!”
重峻闻听,眼泪不觉而下,哽咽道:“可儿臣年年皆来祭拜母亲,为何从未见过父皇?”
在宫中心怀怨怼是大忌,若是寻常妃子,直接打入冷宫也不出奇。
洪旺便提高些声音提醒道:“秦王……”
武德帝并不以为意,见重峻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锦囊,便问道:“你适才可是说,有你娘绣给朕的帕子?”
重峻垂眸道:“多年旧物,恐污了父皇清目,还是不必看了吧。”
“璃儿给朕的东西,朕为什么不能看?!”
武德帝大为不悦,扭头对洪旺道:“拿过来给朕瞧瞧。”
“也只得这两件了!”
重峻冷笑一声,把手里的锦囊扔给洪旺,“趁着还没烧完,看吧看吧!”
原来璃儿从来都是倾心于朕,心里并没他人,当年都是朕误会了,疑她疑错了!武德帝心中气血翻滚,颤抖着手接过来,打开看时,见锦囊里确实只有两件小物,一方锦帕,上头绣着双头并蒂莲,很寻常的式样,手工也不好,针脚歪歪扭扭,一角上系着个小小的玉玦。
还有一个浅紫色的香袋,索性只用“大写意”笔法,寥寥几根丝线“绣”了些山峦。香袋底下悬着一个玉玦做坠子,坠子下头有丝线,穿着零碎的红琉璃,针脚更是歪七扭八,简直要飞出框去。
武德帝单名一个“玦”字,丽妃名慕容璃,她就爱用这两样东西做装饰。
“是了……”武德帝见了,就要笑出眼泪,叹息道:“是你娘的手笔了……”
或许是大燕与晋朝风俗有异,能文能武的大燕三公主,能骑马射箭会弹琴画画会写锦绣文章的丽妃娘娘,独独不会女红针线等事。当年大晋的皇帝陛下下棋喝酒输给了人,就要日常奚落丽妃娘娘的女红找回脸面,原是闺阁乐事。
武德帝只觉那字字句句都在心间,此时再想,却是字字如针。
“还有旁的么?!”武德帝不由问道:“你为何不早来拿给朕看?!”
重峻冷笑道:“父皇连这也不知么,我娘秉性高傲,不屑于像那些轻佻的女子一样,以小意争宠献媚,今天献艺,明天下厨的!”
是了,她就是这样的脾气,不然朕当年也不会有所误会……武德帝听他语带讥讽,虽然不悦,还是强忍着问道:“既然是你娘的遗物,你为何又要烧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