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师昭想起,刚才言谈之中,重峻对他父皇,似乎也颇有崇敬之意。而今上对重峻,实在不能说好,首先对他们母子不信任,这男人就没担当,对他们母子,也就已经是奇耻大辱了。
裴师昭怎么想的,就问了出来,“你很看重你父皇,不恨他吗?”
重峻怔了一下,“孺慕之情,也是人之常情,何况,我娘亲已去。无论如何,血脉之上,父皇总归是我最亲的人……”
“还不止呢!”裴师昭翻过身来,抱住重峻,“我今天才知道,你还很仰慕你父皇。我以前还以为,你觉得他是刚愎自用、多疑庸懦的昏君呢!”
重峻一笑,垂眸道:“现在贪官污吏颇多,朝中睁一眼闭一眼,许好多人都这样觉得。然而当年,我父皇也是十六岁带兵,十八岁平南的少年将军,射得鹰眼、搏得猎豹,诛三王、废陈后、力挽狂澜拯社稷于危难的天挺英雄。不然,我母亲当年那么骄傲的人,如何能看上早已娶妻生子的父皇,还会真心倾慕于他呢?!”
裴师昭听他语气中颇为感慨,声音都有点打颤,下意识地问道:“娘娘当年,是什么样的人……奥,你不想说与我听的话,就当我胡说八道好了!”
重峻把头靠在他肩上,“貌美在我娘身上,其实算不了什么。你也见她写的字,我娘是写得了锦绣文章,还弓马娴熟的倜傥女子,并非柔弱的菟丝花,也不需要依附我父皇生活,只可惜……”
裴师昭搂紧重峻,“嗯,我知道,你也是……不过我还是很想你能靠我的!”
重峻忍不住笑了,“靠你能干什么?抓老鼠吗?!”
裴师昭撇撇嘴,“重峻,你好精!你教那个女人的,都先拿来对付我了!”
重峻一顿,“你这话是何意?”
“难道不是?”裴师昭咬着指甲,咕哝道:“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是无依无靠的小可怜来着,后来……后来真觉得你好厉害的!呐,所以我才问你,下边还有什么,你一并说了,我也好对照着看看……”
“呔!”重峻推他一把,“胡说什么?我从未想过这些事!”
“想过也没什么的!”裴师昭忽然又高兴了,“这说明你惦记我很久了是不是啊?!”
“我倒没有。”重峻抬头望天道:“这个说起惦记啊,但不知是谁,还是个圆滚滚的大番薯的时候,就想把我抱回家去呢!”
裴师昭嘻嘻一笑,拉过重峻的手亲了一下,“我也算是,有志者事竟成嘛!”
第二日白天起来,裴师昭就又偷偷跑回家去不提,却说慕容樱这一入京,就如热锅中投入了一瓢冷水,一下火花炸起,油星四溅。
自在昨日宴席上,裴皇后见了慕容樱的形容,便心下动疑,之前听人说还以为是以讹传讹,不成想,这个大燕公主不止长得像丽妃当年,就是衣着、装饰,也俱有几分像是慕容璃的打扮,这有心的,未免也太明显些。
天下女子皆敏感,何况是对夫君的心在哪里。裴皇后自然知道,这么多年,一茬茬入宫来的妃嫔,武德帝也就唯独对慕容璃动过真心。
这几年,就算是荣妃宠冠后宫,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个“宠”字罢了,与一个男人真心地敬重爱慕,到底不同。
裴皇后心中疑惑,就将裴夫人招进了宫。
裴夫人进宫来,与皇后请安毕。
裴皇后与裴夫人说了会子闲话,才把事引到慕容樱这里。裴皇后淡淡道:“你可知大燕公主进京的事?”
“回皇后娘娘。”裴夫人道:“此事京城中已经传扬开了,臣妇也略有耳闻。”
裴皇后想了想,方开口道:“咱们原是一家人,本宫就不多与你客套了。皇上叫我安排筵席,说叫命妇们皆来见过这位大燕公主。她此次入京,乃是来和亲,也叫我参详着,与哪位皇子合宜。说起来,这也是好事,只是,我怎么觉得,这位大燕公主的形容,有些眼熟呢。”
裴夫人也早就听人说了,慕容樱长得颇像丽妃娘娘当年。她就趁机进言道:“娘娘,臣妇心中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裴皇后道:“咱们妯娌之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裴夫人道:“娘娘,为娘娘计,臣妇就直言不讳了。臣妇听说,这位大燕公主进京,乃是秦王的主意,求配的,也不是几位皇子。秦王他当年也曾为陛下爱重,只因……才渐渐失了陛下关爱。近几年,那大燕之前的国主慕容瑰复起,以此,秦王便是得一强援。这名女子再入宫,又得一内助,秦王此志,只怕不小。
这个臣妇内宅妇人,也不消说他。只是,宫中安静多年,娘娘治下有方,各位妃嫔也都安守本分,好好地,却想着送年轻女子入宫,只怕风云再起,秦王与这名女子,都是来者不善。这安得什么心思,实在是……我心里想着,莫不是冲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