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师昭喂重峻两勺就拿帕子,小心的帮他擦擦汗。
重峻不由得走神上次有人这样极细心体贴的对他,还是母亲尚在的时候……
裴师昭见他呆呆的只管看着自己,想起重峻刚才的反应忍不住好笑离近些道:“刚才在想什么?”
重峻不解道:“什么想什么?”
“别装傻啊!”裴师昭低笑道:“人在病中自然要憔悴些有什么怕我看见的?”
听他提起自己刚才的糗事,重峻顿时低了头道:“谁……谁怕你看了!”
“那你头前躲什么?!”裴师昭凑到重峻耳边,“你是……自比李夫人么?怕来探视的汉武,看了美人容颜不再就无复恩宠?”
“这……”重峻听了这话面上一热好像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给人窥破,又当众揭穿了,只觉得窘迫万分。
裴师昭看了他一眼,故意笑道:“只说这容颜嘛你自然是上上等大晋朝头一份的了,紧张些原也没什么。”
重峻心头更有一种惊恐不安突突的升起。有些事,有些秘密,仿佛一层窗户纸,眼看着,只叫那人一捅就破。然而,裴师昭偏生就不打破它,就非要那么命悬一线,气若游丝的吊着一口气,来来回回的折磨自己。
他这病一诊出来,裴师昭就以防感染为由,自动自觉的接手了他的饮食起居,把背琴跟侍书、焙茗,一并赶到外间去住。裴师昭则住进了里间腾出来的暖阁,晚上给他擦个汗,递个茶水什么的。
暖阁里头搭的床,才能有多大?每回重峻看着裴师昭偌大一个人,缩手缩脚的窝在暖阁的小床上,就觉得,他之前的话,想当然说得太轻巧了。这一份情义太重,只怕他要还不起了。
之前,裴师昭要自己跟了他。自己不是诚心拿乔,也是想要应了的。只是,自己担心裴师昭还年轻,没有长性,太容易得到的,不会珍惜,才想着,能陈一陈,他们多经些事,把这份情义,累得厚实些。
现在……见裴师昭一直如此相待,极是有情有义的,重峻巴不得他再提提,把他俩这事,赶紧定下,定瓷实了。没想到,裴师昭却不再提起了……
也不是不提,就好比今天吧,是兜来绕去,只开个头,就哄得他一团心热的巴望着呆等着,再把他拱到那半空中,撤了梯子,上不去下不来的悬着心。
他要是自己开口……是他先回了人家的,怎么好意思再主动提起?再说,他现在这病……谁知道治不治得好?!此时由他来讲这个,倒好像出了事,迫不及待抓根救命稻草的样子。这样的姿态着实难看,显得极轻浮,骨头没有二两重。
重峻之前支使裴师昭干这干那,叫他来回猜着自己的心意,瞧见他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心里还暗自得意欣喜。此时思量着,怕裴师昭是故意试探,催逼着他先低头。此中当真是……好似咬了块青梅鲠在嗓子里头,咸津津、酸涩涩,吐不出咽不下的。
重峻再一想着,自己病中软弱,只因一时贪图了裴师昭的照顾,想着这些上不了台面的私密事,总归要落在人眼里,别人知道,倒情愿是他。也就由着裴师昭把背琴他们,都撵到了外头。可如此一来,他在裴师昭面前,就再无什么私密可言,各种丑态都落在人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