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南门的小土坡上,一袭蓝衣的白芨矗立着一动不动,左手牵着缰绳,右手将被风吹起的青丝秀发撩到耳后,微风吹起了她裹体的衣衫,将凹凸有致的身子显得更加诱人,时不时有路过她身旁的行人投来或羡慕或贪婪的目光,然而这一切都不是白芨关注的,她的眼神如一汪秋水般锁定在一步步朝南城门走去的仇真身上。二人来到此处时已经是次日的正晌午,进出城门的路人并不多,牵着高头大马的仇真格外显眼,因为白芨身份特殊的原因,仇真担心白芨被锦衣卫通缉,所以叫她在不远处等自己,而自己则是要前来见一个人,一个算是有点小过节的人。
南城门前有两个手持长戟的士兵在盘查来来往往进出京城的行人,城门的门外城墙跟则是懒踏踏依靠着城墙躺着一个官兵模样的人在晒太阳,官兵嘴里叼着一根稻草,貌似有模有样地嚼着,正神情无比享受地闭目养神。仇真不慌不忙地走到城门前,却并不进城,反而是径直朝那晒太阳的官兵走去,此番举动立即引起了盘查士兵的警惕,其中一个士兵指着仇真厉喝道:“京师脚下,宵小安敢放肆!”然而仇真却是充耳不闻,依旧朝那官兵走去,见状,两个士兵相视一眼,其中一人立即拦下进出的行人,示意所有人退后等待,喊话的士兵则是手持长戟朝仇真而去。嘴里哼着小曲正晒太阳的官兵听见耳边嘈杂,眉头一皱,用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刚一睁眼,便见一柄官刀咚的一声连同刀鞘直直插在自己身旁的地上,官兵啊的一声惊叫,腾的从地上一跃而起,正欲发作,却又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插在地上的官刀,这刀他再熟悉不过,因为这刀便是他自己的,只不过在几天前被两个锦衣卫夺了去,想到这里,官兵不禁咽了一口唾沫,惊恐的抬头看了看眼前站着的人,一个他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的样貌出现在他眼前,只听来人面带微笑道:“黄乾,许久不见啊。”
听来人叫出自己的名字,黄乾当即膝盖一软,扑通跪在地上磕头,边磕边求饶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小的罪该万死,小的再也不敢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连已经上前的那个士兵也是惊掉了下巴,赶忙收起指向仇真的长戟,连自己的上司都跪地求饶了,来人又岂会是自己能得罪的起的,这点眼力劲他还是有的。见黄乾反应如此之大,仇真也是微微一怔,摇头苦笑道:“呵呵······黄乾,你又没错,何来有罪,快快起来吧,我有要事找你。”跪在地上的黄乾当即住口了,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顾得拍打身上的灰尘,唯唯诺诺地朝仇真行了一大礼道:“谢大人,谢大人,不知大人有何事差遣,黄乾定效犬马之劳。”仇真也不废话,直接从腰际将刘基送予自己的那块锦衣卫令牌解下抛到黄乾手中,对黄乾语气严肃地说道:“黄乾,务必将此物亲手送到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百户刘基手中,便是前几日与我一同出城之人,你应当认得他吧?”将锦衣卫令牌接到手中的黄乾立即回道:“认得,认得,大人放心,小的一定不负大人所托。”“记住!”仇真交代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此事不可让外人知晓,否则,后果我想你再清楚不过!”黄乾迅速将令牌收到自己胸前的衣襟里,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对此事小心翼翼的态度。仇真复又指向插在地上的刀说道:“此次多亏有你的佩刀傍身,为我解决了不少麻烦,如今佩刀还你。”话到这里,仇真不禁回想起往来京城与洛阳一路上发生的种种,特别是济南城北十里坡的遭遇,心里也是感慨不已,不知当初夺了黄乾佩刀为自己招来的是福是祸,也许这便是人们口中所说的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吧。仇真愣神间,黄乾已经将佩刀从地上拔出,重新挂在自己的腰际,其实他为这佩刀倒是吃了不少苦,当初因为丢刀被自己上方狠狠训斥了一顿,甚至挨了二十杀威棒,上方要求限期十日追回佩刀,否则便是四十杀威棒,吓得他惶惶不可终日,今天是伤好出来的头一天,眼看上方规定的期限将至,没想到却撞到仇真取回了佩刀,也算是了了自己一桩心事。当然这些仇真自然是不会知道的,只能说今天遇到黄乾实在是运气使然。
正欲转身离去的仇真顿了顿脚步,貌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目送自己的黄乾,对着黄乾抱拳拱手道:“黄乾,仇某在此谢过了,他日有机会,仇某定会登门拜谢!”说完头也不回地翻身上马,策马去到远处一个小土坡上,与一个蓝衣女子一同往西而去,留下黄乾愣愣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仇真最后所说的登门拜谢是什么意思,锦衣卫登门拜谢?该不会是杀人灭口吧?黄乾一颗刚落地不久的心又重新提到了嗓子眼,右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的锦衣卫令牌,也顾不得那么多,回头对身旁的两个士兵嘱咐道:“你二人留守在此当差,我去去便回!”说完便往城里赶去,目的地正是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
却说仇真和白芨离了京城直奔仇真的住处,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仇家,然而映入眼帘的场景却让二人瞠目结舌,虽说仇真家境贫寒,但也曾是有头有脸之人,如今的仇家仿佛被人抢掠过一般,没了院门,石头堆砌的院墙也坍塌了一面,屋里的窗户破碎不堪,仿佛被人用重物砸过,就连屋门也少了半扇。白芨纳闷地看向仇真,路上仇真曾说过如今局势不明朗,不可贸然进京,于是带她来仇家暂时落脚,没想到仇家竟落魄到如此地步,而仇真更是虎目圆睁,强压住内心的愤怒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将马牵到院里的一株槐树旁拴好,又回头看了白芨一眼,示意白芨跟上,同样将马拴在槐树上的白芨跟着仇真进了屋里,果然不出二人所料,屋里一片狼藉,翻箱倒柜的撒满了东西,显然是人为所致。白芨不由得向仇真询问道:“仇大哥,这里······这里便是你家?”仇真稳了稳心神,吐出一口闷气道:“嗯,不错,想不到仇真出走才几日,家里便遭了贼人。”仇真还以为是哪个盗贼光顾了自己家,殊不知,家里遭此一劫,皆是他当初一句话惹的祸。当初仇真去寺庙给母亲上香祈福,撞到郑国泰和张陵密谋,无意间听到张陵讲述杀害自己母亲的过程,怒发冲冠的仇真冲进屋里时喊了一句狗奸贼,还我娘命来,虽然张陵被仇真一刀结果,但是逃走的郑国泰事后想起仇真当时所说的话,立即便判断出当天追杀自己的人乃是仇无言的后人,于是逃到洛阳的郑国泰借助福王的力量安排人手来此暗杀仇真,结果不想仇真却已经在去往洛阳的路上,来人见此处无人便干脆将仇家打砸一番,而躲在洛阳的郑国泰担心仇真会调查到自己身上,遂在福王府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派去暗杀仇真的人回来禀告后,郑国泰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也是为什么仇真蹲守洛阳福王府多日却始终没有任何进展的原因。
“白姑娘。”仇真对还在四处打量的白芨说道:“你且在一旁稍事休息,待仇真将屋里屋外收拾一番,你我好落脚。”说完便三下五除二将一个衣柜拆作两半,没等白芨搞懂是怎么回事,仇真已经扛起两块宽大的木板朝门口走去,随即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白芨探头看去,才发现仇真已经是将衣柜当做门板装好了一扇,遂也不顾屋里的凌乱不堪,蹲在地上收拾起屋里的东西。待仇真装好门板,又将坍塌的院墙重新堆砌起来,已经是日落西山,想想差不多也是刘基快赶来的时辰,遂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踏步进了屋里,来到屋里的仇真神情一怔,只见原先乱七八糟的房间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打破的杂物堆放在房间不起眼的角落,窗户的破洞处也用一块木板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一身蓝衣的白芨则正侧坐在床沿,细心地叠着一件灰布素衣,一旁则是整整齐齐堆放着已经叠好的衣物。白芨见仇真进来,抬头对仇真微笑道:“稍等片刻,就差这一件衣服了,一会儿我再去收拾外屋。”在夕阳的余晖映射下,白芨额头上的点点汗珠如同绚烂的彩色珍珠一般晶莹闪耀,让盯着白芨的仇真不禁是呆住了。“仇大哥?”白芨是声音传来,仇真从恍惚中回过身来,尴尬地将视线撇向一边道:“辛苦白姑娘了,我这就去收拾外屋。”说完便转身欲往外走,白芨忙叫住道:“仇大哥,还是我去吧。”说着又抬手指了指屋里角落的一堆杂物道:“仇大哥还是把这些重物收拾一下吧,况且,白芨也不知道这些收拾好的物件该放于何处,还是仇大哥来归置吧。”说完不等仇真答应便径直去了外屋。
仇真苦笑着使劲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自己方才的臆想丢掉一般,正准备动手收拾,却听见外面的白芨啊的发出一声尖叫,仇真一惊,自己实在太过大意,竟然有人趁自己不备闯进家中,遂大喝一声:“什么人!”朝外屋闪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