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的气氛顿时显得有点诡异,仇真与刘基二人也是愣在原地,二人为了不引人注目,特意换上了平常人的衣服,为的就是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结果一个春满楼抚琴的歌女一眼就认出了两人的来历,二人相互上下打量一番,仇真一眼便看见刘基腰际悬挂的锦衣卫腰牌有一角露在了衣襟外面,但仅凭这腰牌的一角就能判断出二人的身份?仇真觉得不太可能,于是仍心虚地问道:“嫣儿姑娘何故有此一说?”刚才二人相互打量的时候,嫣儿就一直在旁边看着两人的举动,又岂会发现不了仇真盯向刘基腰间腰牌的眼神,见仇真死不认账,不觉一阵好笑,嗤笑道:“哼!两位用胡士相引我出来相见,想必早已知道我是胡士相之女胡如冰的身份,我胡家五年前正是被锦衣卫抄家灭门的,我亦是在五年前被你们锦衣卫送进的教坊司,如今落得个烟花柳巷抚琴卖唱的下场,叫我如何不认得那锦衣卫的腰牌?”话里充满了对二人方才欲盖弥彰的讥讽。
仇真与刘基二人被眼前女子的话说的有点面红耳赤,互相看了一眼,意思是既然已经被人认出来了,干脆坦诚布公吧。刘基率先上前一步拱手道:“如冰姑娘慧眼如炬,不错,我乃是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百户刘基。”正欲介绍一旁的仇真,却听那嫣儿打断道:“你们是谁我不在乎,你们来此所谓何事我也不关心。”边说边缓缓起身,一步一青莲地款款走向二人,在距离二人一丈左右的距离站定,眼光在仇真与刘基身上扫了一眼,冷漠地说道:“我们胡家早就被你们灭门了,我现在也不叫胡如冰,而叫嫣儿,两位,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们。”说完将手一摊指向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再明显不过。
仇真心里郁闷不已,之前刘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之前去案牍库查看五年前记录梃击案的卷宗文案时,清晰记得落款乃是当时的刑部郎中胡士相,很明显那案子是经胡士相之手结案并记录在册的,临来之前刘基还特意又回了趟锦衣卫衙门查过其他卷宗文案,文案中提及胡士相曾暗中结党营私,意欲不轨才被抄家灭门,胡士相只生有一女,名叫胡如冰,胡家被抄家后胡如冰便被送到了教司坊调教,后又被送到春满楼做了歌女,正是眼前这位自称嫣儿的女子。
其实仇真与刘基也是被逼无奈,二人本想来春满楼随便找一个陪酒的女子打探段冥的消息,但又担心自己调查段冥的事情泄露出去,毕竟戏子无义,婊子无情,论谁也不会相信一个风月女子会替自己保守秘密,既然能为了一锭金子泄露段冥的消息,同样可以为了更多钱财出卖二人。于是刘基提议找一个由锦衣卫教坊司送过来的女子,方便日后拿捏,二人再乔装打扮隐藏身份,谁料一进门就被人识破了身份,而这女人又油米不进,对锦衣卫成见颇深,一口一个请回,真是不识好歹!
越想越气,仇真猛的转身,一把拽住刘基手臂,愤愤说道:“刘基,我们走,天无绝人之路。”回头冷眼瞅向嫣儿恶狠狠说道:“我就不信,离了这奸贼劣女我们成不了事!”说完拉上刘基大踏步便欲离身。“站住!”忽听得身后嫣儿怒声叫住二人,二人回过头来,却见那嫣儿正杏眼怒睁,满腔愤慨道:“家父一生正直,光明磊落,若不是因为牵扯进五年前的梃击案遭人陷害,我胡家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如今你二人竟恬不知耻前来羞辱我父女,我虽身处青楼,也当叫你二人知道忠烈为何物!”声音越说越大,最后近乎是在嘶吼,只见嫣儿浑身气得微微颤抖,突然高举右手,一把握住云鬓上的发簪,猛地将发簪抽出,乌黑浓密的秀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却是美出另一种味道。
二人岂会不知这嫣儿意欲何为,只见嫣儿握着手里的发簪直刺仇真双眼,然而距离仇真尚有一步之遥时,便被一旁的刘基伸手一把叼住嫣儿手腕,紧接着向后一翻折向嫣儿后背,嫣儿又岂会是经验丰富的刘基的对手,正欲用另一手反抗,却发现自己的左手也被对方攥住,紧跟着膝盖后侧的双腿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自己柔弱的身体当即便跪了下去,连右手握着的发簪也在对方的刻意施力下当啷一声轻响,掉落在了地板上,用力挣扎几下,发现根本丝毫动弹不得,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他人手里待宰的羔羊。
仇真缓缓踱步走到跪在地上的嫣儿跟前蹲下,只见嫣儿愤怒地咬着嘴唇,眼里噙着泪水,正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真是我见犹怜的模样,而仇真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心里反复思索着刚才嫣儿冲上来欲取自己性命前说的那几句话,开口试探地问道:“嫣儿姑娘,你方才说你父亲为官正直,乃是因为梃击一案遭人陷害才被抄家灭门,而我这位兄弟查到的是你父亲乃是结党营私,意欲谋反才被以谋逆之罪处决的,你这话有点······”“胡说!”不等仇真把话讲完,嫣儿情绪激动地打断道:“我虽为女子,但自幼家教甚严,岂会不懂忠君事主的道理?家父身为刑部郎中,每每下朝回家常与我提及朝堂之事,梃击一案乃是先帝亲**代家父协同锦衣卫审讯的,结果,那梃击案刚一了结,参与审讯的那位锦衣卫便被杀害了,第二天我们胡家也被莫名抄家,若不是有人故意陷害,又岂会有如此巧合之事?”说到这里,嫣儿再也忍不住,身体微微的颤抖,跪在那里泣不成声,眼泪止不住的吧嗒吧嗒掉落在地板上。
而此时的仇真和刘基正四目相对,两人相识多年,彼此心里想的什么只需一个眼神便心知肚明,刘基制住嫣儿的双手缓缓放松,嫣儿哪里经得住这么长时间的折腾,身子一软趴倒在地板上,却听得眼前之人情绪激动地追问道:“那参与审讯的锦衣卫,嫣儿姑娘你可曾听你父亲提起过?”“哼!”突然听倒在地上的嫣儿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要杀便杀,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畜生,若不是为了替家父讨一个说法,你们又岂会从我嘴里听到半个字!”虽然嫣儿并没有说什么,但仇真与刘基二人心里却已经笃定了七、八分。仇真迅速站起,后退一步,双手抱拳躬身行礼道:“嫣儿姑娘,方才多有得罪,在下乃是原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百户仇真,家父——仇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