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衡接过对方四十四码的鞋,沉甸甸的,她顺便摸了把他的手背,皮肤粗粝很有触感,她摸着很暖。
男人不着痕迹的把手拿开,云衡讪讪,转身,提着马丁靴在光头和瘦子脑袋上狠狠地敲,一晚上的怨气与怒火全都发泄出来,甚至包括一直以来埋藏胸口的那股积郁。
光头脑壳笃笃笃敲得最响,像木鱼一样。
两个人都努力摆出一副被打得很疼的样子。
“哎哟,哎哟,疼啊姑奶奶!”
“嘶……嘶,别打脸别打脸!”
男人不动声色地在一旁看着,就云衡这几下敲打,还没自己刚才拎着光头往墙皮砸的那三下实在,他看着女人气鼓鼓的样子,两腮如胀起的气球,鼹鼠似的。
一人敲了十下,云衡扶着腰喘气,脸颊红彤彤的,她指着两个人问:“知道错了吗?”
两人忙不迭点头:“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错在哪儿了?”云衡又问。
“有眼不识泰山!”
笃笃笃,笃笃笃。
一人又挨三下。
云衡小脸认真地告诉他们:“不能打女人!”
光头跟瘦子使劲嗯着:“是,是,不能打女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云衡丢掉鞋,指着门口:“滚吧。”
瘦子扶起光头,两人夹着尾巴灰溜溜离开。
走到门口,却被人叫住:“等等。”
男人淡淡看着他们,说道:“记得把钱给老板娘。”
两个人互相搀着走了。
出了恶气,云衡觉得心情大好,走过去把木门扶起来斜靠在门框上作遮挡,她坐回床上,与男人隔着一个屁股的距离,她两手撑在屁股两边,双脚悬着轻轻晃。
“今天很感谢你。”云衡笑着看他,眼睛亮闪闪的,“我叫云衡,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脸皮极其浅淡的动了动,又恢复漠然,他说:“萍水相逢,没必要打听这么仔细。”
云衡正正身子,往他那边一挪:“那怎么行,今天要不是你,我可就惨了,连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做人也太失败了吧?”
男人说:“好人。”
“这个姓挺少见啊。”云衡嘀咕着,“……”
“这笑话可真冷。”云衡说。
她把床上的塑料袋拽过来,从里面掏出面包,撕开包装,递给男人一个:“喏,给你分一块我的生日蛋糕。”
男人看着面包一愣,顺从地接过去,面包又香又软,带着麦芽的香气,他咬了口,嘴角弯上去:“这一定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生日蛋糕。”
“嘻嘻,是吧。”云衡脸上笑容大大的,也撕开一块面包放在嘴里嚼,“今天是我的生日啊生日,过了今晚我就二十六岁了,又老了一岁。”
男人说:“我以为你才二十出头。”
云衡憨憨的笑:“我当你是在夸我咯,谢谢你的生日祝福。”
说完,想起什么来,她拿出塑料袋里最后一瓶啤酒,拿到桌子上一把磕开,极为娴熟,递过来说:“今年生日呢没有香槟也没有舞会party,只有这瓶啤酒啦,不要嫌弃啰。”
男人抬头,漆黑的眼眸盯着她:“没有杯子?”
云衡不怀好意地笑:“大家都是成年人啦,我反正不在乎,你还在乎?”
男人说:“我在乎。”
“……”
云衡去找老板娘要了两个一次性纸杯,十块钱。
回来两人一人一半啤酒喝着,云衡喝酒上脸,没一会儿就红成猴屁股。
她说:“从小到大,每年我的生日都是家里人最重视的事情,爸爸妈妈哥哥会为我准备生日party,会有好多的朋友来参加,每一年我都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
“哥哥每年都会送礼物给我,有一年我看中的那条白色礼服一万多块,哥哥就出去打工,过生日的那天,哥哥把它装在盒子里送给我,你不知道,看到它的时候,我感动得要哭了……”
男人默默坐在床边,一手捧着纸杯喝酒,听着她讲故事。
“哥哥最喜欢的就是罗布泊,他说,这片方圆千里的无人区,是大自然最神奇的地方,在这片无人区的黄土之下掩埋着千年前的密辛,所以我也来了……”
“家里人都反对我,男朋友也反对我,没有一个人支持我,我能怎么办……”
男人肩膀一沉,云衡趴在他身上哭起来,树袋熊一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我跟家里人都翻脸了,男朋友也劈腿了,你说,我是不是活得很失败……就连,过个生日……也要被陌生人欺负,我这么软弱,怎么帮哥哥完成愿望……”云衡泣不成声。
男人不知道说什么,放下纸杯,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云衡感觉后背像是被烙铁压着,男人的掌心暖暖地。
她抬头看到男人脖子上的吊坠,目光斜进去,棱角分明的胸肌,看得她脸红心跳。
黑绳尽头挂着的,是一枚子弹。
男人扭头看她,眉心拧着,有些不悦。
云衡摸摸鼻子,说:“别人都是戴个菩萨或者貔貅的,你倒特别,挂一颗‘花生米’。”
男人面无表情地说:“一位故人的……念想。”
说完,他从床上站起来,就要离开:“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就住你对面房间,有什么事敲门叫我。”
男人搬开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