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拥有一定管理经验的朱由桹,清楚地知晓管理下属要恩威并施的理论。在他看来,通过丁魁楚和王坤的死,这些大臣已经知道了他的厉害,这已经算是立威,接下来,应当安抚一下他们,哪怕不安抚,也不应当再去威压,以免矫枉过正,让他们与自己离心离德。
朱由桹首先向这些大臣们详细解释了一下杀丁魁楚的理由,讲一讲丁魁楚的十宗罪是多么的可恶,尤其是一口咬定他的兄长朱由楥是因为和丁魁楚有隙,才被丁魁楚给下毒谋杀的。
接着他又追忆了他和他兄长的关系是多么的好,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是多么的兄友弟恭,张献忠乱楚之时,他们的其他三个兄弟皆死于乱军,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于是他们彼此更加珍惜同胞兄弟之间的感情……
然后,话锋一转,又讲起来狗胆包天的丁魁楚是多么的狗胆包天,以至于竟然下毒害死了朱由楥,就此让他们兄弟二人阴阳二隔,也让朱由桹就此失去了最后一位手足兄弟。
说到动情的地方,朱由桹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在我兄长弥留之际,他亲口向我交代,要我韬光养晦,佯装不知道害死他的凶手是丁魁楚,唯恐我急于寻仇,也遭到丁魁楚的毒手,从而重蹈他的覆辙。毕竟,我们只是寄人篱下的落难小藩王,得罪了丁魁楚这样的地方大员,最终结果,定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我听从了兄长临终之时对我所说的话,便开始藏拙,伪装成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果然骗过了丁魁楚,他对我放下了心,没有对我赶尽杀绝。不过,虽然丁魁楚放过了我,可我却没有打算放过他,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一直在暗中等待时机……”
“……我将杀兄之仇深深地埋在心底,但我害怕时间会让我把这大仇遗忘,于是我便在床头挂上一个苦胆,每日醒来便舔一舔,然后默默地问自己:‘你忘了丁老狗的杀兄之仇了吗?’。如今我亲自手刃仇人,大仇得报,终于不用每日尝胆之苦了……”
“……待到丁魁楚全家都被逮起来之后,我便带着这颗人头,前去祭奠我兄长,从而告慰我兄长的在天之灵。”
朱由桹坐在椅子上,一边轻轻抚摸着丁魁楚的脑袋,一边滔滔不绝地说道。
看着监国殿下旁边那死不瞑目的的丁魁楚人头,大学士吕大器实在是觉得有点瘆得慌,于是他难免露出害怕的表情。在朱由桹看来,这自然就是在敬畏他了。
“若是丁魁楚谋杀藩王,依大明律而言,自然是死不足惜。”
听到朱由桹一口咬死地说了这么多,吕大器也不敢反驳,只是暂且顺着朱由桹说道。
不过,之后,他终究还是斗胆抗议道:
“但……,但官员犯法,应当经法司审理再定罪,哪里有殿下你亲自动手,当堂杀人的道理?”
“只是因为杀兄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心想着手刃仇人,才一时冲动,当堂杀人。
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失之鲁莽,以后做事应当三思而后行。”
朱由桹语气有些随意地敷衍道。
这样的回答,在吕大器看来,倒还算是差强人意,这至少说明他们的监国殿下现在应该还没有彻底疯掉,大概不会继续胡乱杀人,还是有理智,可以沟通的,这可实在是国家之幸,朝臣之幸。
至于丁魁楚,说实话,吕大器与之关系也很差,丁魁楚勾结内竖窃取首辅之位引发众怒就不说了,为官相对来说比较清廉的吕大器对于丁魁楚这样的过分腐败的贪官,本来就很不齿。
现在,听了监国的一番话,他基本相信了前桂王朱由楥是胆大包天的丁魁楚给下毒害死的,不相信也没有办法,毕竟丁魁楚和朱由楥都已经死去,他也没有办法去与朱由楥和丁魁楚对证。
接着,吕大器又回想了一下监国所说的丁魁楚的十个罪名,有一说一的话,他觉得这十宗罪都确实是可以说的过去的。
朱由桹搁这楼上胡说八道了半个上午,他也觉得有些累了,而且他也感觉他的一番话应该也达到了想要的效果,于是,他打算去找地方吃点好东西,毕竟今天不仅是他擅杀大臣的日子,更是他的生日,这样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可得吃点好的。
说起来,无论在主时空还是子时空,无论是朗明良还是朱由榔,其生日都是农历十月十九,这可能也是由于他们是在整个宇宙中都是颇为少见的异时空同位体的缘故吧。
但此时,瞿式耜却突然站出来询问他丁魁楚的家眷该如何处置。
在吕大器等人到达丽谯楼上不一会儿,瞿式耜也就过来了,朱由桹在胡说八道的时候,他当然也是听众之一。
瞿式耜的问题,按捺住了朱由桹想要找地方去吃点好东西的心思。
他开始思考到底要不要去杀光丁魁楚的家眷。
在朱由桹看来,文明的社会一般不会对犯罪者的家属进行株连,而野蛮的社会则往往奉行连坐制度,比如“一人犯法,株连九族”这种,就是很典型的连坐刑罚。
对比来说的话,两个时空都生活过的朱由桹很容易就可以得出结论:他所生活过的主时空21世纪是一个比较文明的社会,而他现在所在的子时空17世纪是一个比较野蛮的社会了。
因为朱由桹在文明的主时空的记忆有四十年,在野蛮的子时空的记忆仅有二十多年,所以,朱由桹自认为他的性格还是由主时空的朗明良性格所主导的,所以他自认为从骨子来说,他是一个文明人。
不过,他也明白这样的道理:在文明世界做纯粹的野蛮人是不明智的,在野蛮世界做纯粹的文明人也是不明智的。
于是,朱由桹在“保持文明”和“入乡随俗”这两个选择之间,犹豫了一下。
在稍加思索之后,朱由桹最终依然还是语气有些犹疑地说道:
“按律来说,应当将丁家满门抄斩才是,不过……”
突然,朱由桹灵光一闪,想起来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继续道:
“不过,老子曾经说过,不教而诛谓之虐。况且现在国家战乱,正值用人之际,直接把这些人杀掉的确太过于浪费。
余以为,应当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朕想到古之帝王,如商纣、秦二世、王莽,都有在战争时期,组织罪犯去充军打仗的先例。
丁魁楚的这些家眷自然也都是罪犯,我打算将丁家的男丁,以及肇庆监狱乃至整个广东监狱的犯人,都组织起来,就组建一个惩戒营吧。平时可以让他们去从事苦役,战时可以让他们去战场上当炮灰,以此来赏赐他们洗清对大明犯下的罪行的机会。
至于丁家的妇孺,既然他们家的丁男有机会活下来,那么自然也应该给予她们机会,就暂且将之收为官家奴婢,让她们先免费给老子干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