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十二年,就在一片爆竹声中,静静的、无声无息的拉下了帷幕。
坐落在荆州北城的项府,时值除夕夜,却远没有往日的热闹,虽然整个府内挂满了华美精致的花灯,布置着各种各样的装饰,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掩盖这座庄园毫无人气的事实。
叶文合双脚搭在身前的小几子上,没什么正形的靠在身后的软榻中,目光虽然直视着窗外的灯笼,却显得有些涣散。他明显是心不在焉的,脑海中正不知道在胡思乱想着什么。
“毕竟只是一个四口之家,平日里各家少年、各位先生齐聚一府,倒还不觉得什么。到了这春节,才真是所谓的潮水退去,方知谁在裸泳。诺大一个项府,除了几个留府的家生仆人在欢闹,其余各处竟然清冷如斯,简直难以置信。”
叶文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显得很是无精打采。
“热闹都是别人的,我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家中的爸爸、妈妈怎么才能过这一个年,怕是也同我一样,根本就没有这个过年的心思吧。唉,真是造化弄人啊。”
不知道都是何人何处开心的放着鞭炮,噼噼啪啪的响声却络绎不绝的传入叶文合的耳里,让他的心情更加的孤寂。好好的一个春节,他不知道能做什么,不知道能和何人交谈,也不知道能和谁团聚。
寂寞如同潮水来袭,叶文合提起小几子上的一壶酒,不管不顾的就往嘴里倒去,他喝的太急,没几口就喝的呛住,等到他好不容易理顺了气,却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已泪流满面。
“去年除夕灯耀耀,长街千里如初晓。
孤身羁旅异乡客,新人不见旧人渺。”
“新人不见踪影,旧人不知何处去寻,天地之大,可叹却只有明月与我共杯。”
叶文合越喝心里越难受,心里越难受喝的越欢,最后终于沉沉的醉去。
天宝十三年如期而至,叶文合每日除了练刀,依旧是无事可做。
小鬼头项庄有自己的小鬼头朋友,项羽每日也出门访友,最初几日他还邀请过叶文合一起,待到叶文合拒绝的多了,他也不再提此事。
诺大的一个演武场,每日便只有叶文合一个人,在那里劈、斩、扫、撩。
时间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流逝了半个月,在叶文合茫然不觉中,悄悄的来到了上元节。
上元节那天的下午,叶文合依旧同往昔一样,在演武场练着刀法。经过这大半月的苦练与项梁的指导,叶文合觉得自己对刀的感觉是越来越好,同样的,他对逐鹿刀的理解也变得越来越深。
“恐怕之后,再拿木桩子来练刀效果就很差了,说不得就得寻个人每日放对了。”叶文合心中了然,劈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木桩子,木桩子对他的帮助已经微乎其微了,他的刀法再想有所进步,除了每天苦练招式之外,就得跟人真刀真枪的打几场了。
关键是他练得刀法还根本就没有招式可学!
“小信。”项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少庄主?”叶文合有几天没瞧见项羽了,此时见到不禁有些疑惑。
“你可知今日是何日?”项羽一脸好笑的看着他。
“不知道。”叶文合摇了摇脑袋,最近一段时间,他确实是过的比较迷糊。
“今日是上元节啊。”项羽语重心长的说道。
“元宵?”叶文合这才反应了过来,年过了十来天了,确实差不多该到元宵节了的。
“对啊,今天是元宵节。”
“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叶文合想着,反正热闹都是别人,自己的春节都是过的惨不忍睹,元宵不元宵的与自己又有什么相关。
项羽没好气的拍了拍叶文合的肩膀:“小信啊,你这个样子是不行的,专心练武是好事,但也需张弛有道啊。今天是上元佳节,荆州城内热闹的很,你出去走走吧,放松放松心情对练武也是有助益的。说起来你来项府也有快两个月了,好像还没出过府?”
叶文合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确实是还未出过府,每日在你家白吃白喝。”
项羽被叶文合的说法逗的一笑:“出去走走吧,别把人闷坏了,练武并非一日之功,耽误半天无妨的。”
叶文合想了想,觉得项羽说的也有几番道理,于是点了点头:“行吧,那我出去走走。”
“要不要找个小厮跟着你?想去哪就问他,免得迷了路。”
“不用了,走到哪算哪吧。”
“那行,若是找不到地方了,找人问问长乐侯府就成。”项羽很贴心的嘱托了一声:“晚上还有花灯看,所以别太早回来了。”
叶文合示意了然,放下木刀,就拜别了项羽。
他穿着一身练武用的粗布武打服,也没有回去换身衣裳的打算,就那么大剌剌的出了门。
出了项府,叶文合回头看去,果然项府的门匾上写的是“长乐侯府”四个大字。
“真是讽刺,项家一家老小三千余口皆战死在荆州城头,后人竟然得了个长乐侯的爵号,呵呵。”
出了长乐侯府,是一条颇为宽广的巷子,巷子内各处张灯结彩,不过看上去也不太热闹,叶文合也不管方向,顺着性子随意的走,却见这巷子内各家的门匾,不是侯府,就是伯府,最不济的也是一个银青光禄大夫府。
“这是在富人区了。”叶文合有些了然为何巷子内颇为安静了。
待到叶文合离了巷子,又往外走了半刻钟,方才有了一种从从深山回到了人世的感觉。
街上到处都是来往的人群,说笑声、呼和声不绝于耳。
“谁把我的鞋子踩落啦。”
“我的钱袋,我的钱袋不见了,抓贼啊。”
叶文合听的哑然失笑,他的身后是安安静静的贵族府邸,他的身前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大郡闹市。两者泾渭分明,仿佛被一道无形界限划分为了两个世界,格格不入。